听到罗小毅的回答，刘总一怔。

也许他只知道这小子脸皮厚，没想到居然厚得这般无所畏惧！

还真应了那句成语：“厚”生可畏！

罗小毅不等刘总回应，自信地说：“一百台，只算你成本价，我一分不挣。”

他盘算得很清楚，一台机器，成本650元，一百台就是6万5，足够查理黄要求的订金钱。

他可太需要现金了！

只有刘总这里，才会因房屋预售而拥有大笔现金。

再加上之前说好的，凡首付购房者，都赠送一台vcd机。

这生意，怎么看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刘总并不吃亏。

刘总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说道：“先说办法，你们想到了是吗？”

陶敏丽点点头，表示想向刘总借大哥大一用，刘总大方地递给她。

陶敏丽接过电话，走到门外也不知打给谁？

她娇小的身材好像融化在阳光里了。

刘总站起身子，拍拍罗小毅的肩膀，示意跟他走。

两人走到沙盘前，那是竣工后的场景，数栋现代化高楼，几片绿地，小桥一座，行人两三。

罗小毅还来不及夸奖，刘总便将头转向他，说：“罗小毅，你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话，罗小毅心头一紧。

人家刘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己这些小算盘，哪能敌过人家的火眼金睛？

想到这里，罗小毅决定如实说出与查理黄的几次谈话内容，毕竟明天货就到了，但能不能到他手上，却还是个未知数！

九十年代的商业市场，有太多空手套白狼的交易案例，像罗小毅面临的这种情况，刘总见得多了。

但刘总听完，并不想因此放过这小子，他说：“我借你地方卖东西，还预购你五十台机器，是不是让你产生了错觉，以为你做生意比我还强？”

罗小毅此刻的心，就像沙盘上的流水一样，拔凉拔凉的。

刘总继续说道：“你犯了商业上的一个大忌，知不知道是什么？”

罗小毅摇摇头。

刘总生气地说：“一百台，成本价给我，你不挣钱。不挣钱还做什么生意？做慈善吗？”

罗小毅低声说道：“我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刘总眉毛一挑，问道：“什么条件？”

罗小毅老实说道：“我想你在电视台拍摄的时候，帮我打个广告，不是很明显的那种。”

刘总转了转眼珠，问道：“成本价给我，你少挣多少？”

罗小毅想也不想便说：“按市场价算，大概两万左右。”

刘总瞪圆了眼睛：“两万？找我打广告？你是不是疯了？”

罗小毅看向刘总，说道：“是有点儿心疼。但我也只有现在，才能用这个价格请得动你，几年以后，你的身价就水涨船高了。”

刘总听了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大明星吗？我只是个盖房子的！”

罗小毅正色道：“刘总，商业我不太懂，但从传播学来说，你也犯了一个大忌，你不光小看了自己，也小看了房地产这个行业在未来的影响力！”

这些话，一半实，一半虚，但眼下为了达成目标，就必须要给刘总戴高帽子。

罗小毅看似批评，实则夸奖的话果然让刘总很受用，但他还是想教育一下这个骄傲的青年。

于是刘总说：“但是你开口就是一百台。小兄弟，你的胃口太大了，交易要有来有回，要由小到大，就像买房子，要一间一间买，你见过一上来就包一整栋楼的吗？”

这话放到2000年后，山西煤老板和温州炒房团只会笑而不语。

但在1993年，刘总说这些话并没大错。

就在这时，陶敏丽走了过来，将大哥大交给刘总：“刘总，你秘书找你。”

刘总接起电话，表情慢慢变得奇怪。

他放下电话，才缓缓说道：“真有人想包下一栋楼，做星级酒店。”

刘总说话的语气，好像被打了一巴掌，又像刚经历一次电话诈骗，他重新看向沙盘，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其实罗小毅知道，像刘总这样的人，在这样飞速发展的时代里，所有的讶异，都会在一夜之间消化殆尽，习以为常。

他们就像运动员，永远在渴望速度，永远在追求更高更快更远！

这种贪婪是时代赋予的，就如同三十年后，同样高速前行的社会中，却有大批年轻人选择惰速，向往田园，养老，慢生活……

还是那句话，人是时代的产物！

刘总喃喃说道：“你那一百台，我要了。”

不等罗小毅惊喜，刘总接着说：“但你记住，不是因为我的商业逻辑错了，而是因为你是个特例。你真是个……你是不是未来过来的？”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喇叭声，陶敏丽急忙对刘总说：“乐队到了！”

刘总惊喜地：“这么快？”

他快步走了出去，陶敏丽欲跟上，却被罗小毅拉住手臂。

罗小毅好奇地问：“你从哪儿找来的？”

陶敏丽一甩头发：“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罗小毅再度拉住她，认真地说：“谢谢你。”

陶敏丽居然脸红了一下，但她很快抽出手跑开了。

售楼处门外，穿着白色制服的乐手们纷纷就位，金色的乐器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日光灼灼，烤得一切如虚如幻。

待眼睛适应了明亮，罗小毅这才看清他们衣服上的字：球迷协会乐队！

不光看到这个细节，他还看到两幅熟悉的面孔，钱老二，钱老三，一个拿着号，一个顶着鼓。

为首的人举着带红穗的手杖，浓眉，方正脸，蓄着胡子，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陶敏丽给大家做介绍：“这是刘总。这是球迷协会乐队的团长兼指挥钱老大。”

原来他就是钱老大！

罗小毅急忙看向陶敏丽，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介绍的只是普通朋友。

刘总紧握钱老大的手，向众人表示感谢。

钱老大说：“兄弟们正为明天的比赛排练呢，敏丽找到我们，说刘总准备给咱乐队搞个赞助。啥也不说了，刘总，今天你说怎么弄，咱就怎么弄！”

刘总喜笑颜开，正要交待，突然看到身边的罗小毅，急忙说：“你怎么还在这儿？记者马上就要到了，你的条幅挂好了吗？”

罗小毅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他急忙叫上许安安，朝旁边的大楼跑去。

看他远去的人不止钱老二和钱老三，就连钱老大也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按照罗小毅的要求，许安安在楼下看位置和效果，他自己则跑上楼顶，和其他工人一起将条幅徐徐放下。

待两个条幅都放完，罗小毅已经能看到记者和摄像走出轿车的身影了，他急忙朝下张望，想看许安安是否给出ok的手势。

可许安安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跑去陶敏丽那边帮忙了？

罗小毅只得坐升降机来到地面，结果一出来，他就立刻看到其中一幅条幅的末段反过来了。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许安安此刻正颤颤悠悠地站在最近的阳台上！

她在试图够到那段条幅！

太多念头同时冲进罗小毅的大脑，让他觉得血液都停止运转了，手脚瞬间冰凉。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许安安她恐高啊！

罗小毅又慌又急，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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