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雪回到餐厅坐下，看了看书生。

书生呆坐在那里，不过刚才李沐雪和丈夫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都听完了。

书生的表情很僵硬，甚至微微的有一些…扭曲，

双手不自然的握紧，仿佛在做着什么挣扎，眉头紧锁，身子也微微颤抖。

“弟弟？弟弟你没事吧？”

书生没有说话，缓缓地抬起头，此时的他双眼布满血丝，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李沐雪。

如果换做其他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样神经质的直愣愣的盯着别人，不被人骂多少也在心里觉得这个人有病，但是不知为什么，被书生这样瞪着，李沐雪有些心虚。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有些…感觉像是做错事了一样？”李沐雪也看着书生，但是不再敢直视他的眼睛，书生的眼神和刚才那个柔柔弱弱的腼腆男孩截然不同，充满了怨恨。

李沐雪心里不解，但是又的的确确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而且是很大的错事。

两人僵持了几十秒，不过仿佛过了很久一样，忽然书生的眼神不再凶狠，表情也放松下来，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李沐雪再看到书生的双眼时，眼神里不再是怨恨和凶狠，而是一种…温柔，一种好像解脱，放手的温柔。

“孩子…孩子多大了？”书生先开口说话，面带微笑，不过却是苦笑。

“已经…已经六个月了。”李沐雪还是有些害怕，不过不是害怕书生会伤害她，而是怕他生气，因为从内心里，李沐雪觉得书生不会伤害她。

“我…我可以…我可以摸一下…她吗？或者听一下她的声音…”

“可，可以呀，你怎么…”

“我就…摸一下你的肚子感受一下她好了。”

“嗯…啊…行啊。”

李沐雪解开居家服，露出里面的单衣，书生凑上前，轻轻的把手放在李沐雪的肚子上。

“啊！”李沐雪轻轻的叫了一声，并不是因为书生，而是因为刚才孩子好像…踢了她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明显的感觉到胎动。

“你，你感受到了嘛？你感觉到她踢我了嘛？”李沐雪激动的问身旁的书生。

“感受到了…”

“天哪…这是，这是她第一次踢我，天哪，弟弟你…天哪…”

“需要我去叫…叫…叫你的…丈夫嘛？”丈夫这个词几乎是从书生牙缝里说出来的。

“不…算了吧他累了。”李沐雪想到辛苦的丈夫，体贴的让书生不要去打扰他。

想到爱自己的丈夫，现在又有了女儿，今天又是第一次感觉到女儿的活动，幸福的笑容不自觉的浮现在李沐雪的脸上，这是下意识的，打从心底里觉得幸福才会露出来的笑容，这一切都被书生看在眼里。

曾几何时，在抓鱼的小溪边，在府中午后的树荫下，在夕阳余晖映射的假山旁，那一世还是赵小姐的她，也曾经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书生知道，这是她真正感觉到幸福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似乎…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了。

“所以我们…以前见过嘛？”李沐雪抬头问道。

“我们…见过。”书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可以坦然面对现在的“赵小姐”。

“在哪里？”

“在…一座山里。”

“山里？我们是一起出去玩见过嘛？”

“不是。”书生温柔的笑着，看着书生的笑容，李沐雪仿佛见到了…不知道，她不知道是什么，脑海中的迷雾使她看不见…她看不见…

李沐雪有些头疼，她抱着头，想要把那迷雾驱散，但是越想头越疼。

忽然她感觉肩头一暖，她抬起头，正对上书生温柔的面庞。

书生轻轻的抱住她。

“不要想了，也不用想起来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曾经认识就好了。”

“那我们是…我们是…朋友吗？”

“我们呀…我们当然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呢。”

李沐雪眼泪流了下来，虽然前世的一切她并没有想起来，但是她知道，书生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不哭不哭…别伤心了，对孩子不好，你的悲伤也会影响孩子。”

“胎教对吗？母亲的悲伤也会影响孩子，这个我在胎教书上看到过的。”

“是的是的…”

书生抱着李沐雪，李沐雪就这样任由书生抱着她，她的心里很踏实，总感觉书生在她身边，就很安全。

“你…现在幸福嘛？”书生还是开口问出来了。

“嗯…幸福吧，应该是幸福吧。”

“你爱他嘛？你的…你的丈夫。”

“爱…当然爱他。”

听到李沐雪的肯定，书生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是还是不免悲伤，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好呀，好呀，幸福就好，爱他就好。”书生松开抱着李沐雪的手，然后握住她的双手。

“幸福…幸福是最重要的，请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人的一生很短暂，请千万让自己幸福。请千万…自私一点，让自己更加开心快乐，不要委曲求全，不要去顾全什么大局，你是个女人，不需要去做这些，就请…就请让自己开心，让自己幸福就好。你可以答应我做到这些嘛？”书生一口气说完这些，仿佛泄了一口气一样，弯腰坐在椅子上。

李沐雪望着书生，她感觉的到，书生和刚才不一样了，好像整个人都解脱了一样，她也握了握书生的手。

“好的，我答应你。”

“那就好那就好…”书生说着站起身。

“你要…你要走了吗？”李沐雪出声挽留，不过她也知道挽留也是没用的。

“是呀…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你…你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嘛？”

“我呀…”书生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回过头看着李沐雪。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你记住我的号好了。”

“嗯…”

“我的号和我书斋相同，叫做…”书生面带微笑。

“叫做…思蕊。”说完书生就走出了厨房。

“思蕊…思…蕊…”李沐雪追出餐厅。

“你的名字…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李沐雪在餐厅门口喊到。

苏禾已经出门，书生提上鞋子。

“我的名字呀…我呀，我叫钱爱生。”

说完书生就走出了李沐雪的家。

李沐雪呆呆的站在餐厅门口。

重重迷雾散去，却再不见那故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