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最后一句话，几乎称得上是铿锵有力，话音刚落，云晓灵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盏落在石桌上，茶碗盖子都蹦了蹦。
“大姐儿，我知道你是不满意妾身为你张罗婚事，”琴姨娘柔柔弱弱的拿着娟帕擦眼泪，“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自从上一次你相看失败，那个破落的穷书生，在茶楼说你坏话，又被三皇子修理之后，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带你再去相看。”
云元朝狠狠地皱了眉头，他虽然欣赏裴柏泽这个皇子，然而当初他主动拒婚，打的是大将军府的脸面。
就算后来与他岩面上和好了，可是也不代表自己这个嫡长女，就能够在毫不知耻的继续与他往来。
难不成当真如同传言当中所说的一般。
——自己这个嫡女，早就被养坏了性情？
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女儿苦点累点，也应当把她带到边关军营亲自教养！
也不至于养成了如今这般娇纵无礼又恬不知耻的模样！
说话竟然扯到了自己母亲，又暗指自己跟着三皇子还有联系。
自己这个便宜爹爹，在过往为数不多的记忆当中，最是看重脸面。
“姨娘，你在说什么呢？灵儿可听不懂，”压下心底的怒气，云晓灵做出十分不解的模样，“母亲最近不安排相看，是因为我要好好调理身子，花好看蜂啊，蝶的自然就来了，另外，三皇子惩罚的可不止是那个穷酸破落的秀才一人，茶馆里面附和的都没有逃过呢，毕竟是当街议论朝廷贵女，三皇子也不过是按照律法罢了。”
云元朝脸色好了许多，只要没有再巴巴儿的往三皇子身上贴，那就还是个好的。
“原来如此，姨娘，你可误会夫人了，”云白薇在一旁跟着相声的捧哏一样，“如此一来，姐姐不如看在姨娘是好心的份上，再在这里选选？左右也不过是相看一番，也只有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够让女孩儿翻看男子的画册，旁人家的可没有这个福分呢。”
这话说得确实如此，若非大将军府掌握天下兵权，绝对不会有这么些有的没的在这里瞎献殷勤。
可是就琴姨娘挑出来的这些人，都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就算是哪个瞎眼的姑娘嫁了过去，那也如同入了虎狼窝一般。
至于相看？
她都已经能够想到，只要自己答应先看，那么，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些什么计谋。
无非是引得二人做出失态之举，然后好巧不巧的就让“路过”的京城里有头有脸又爱嚼舌根的太太们瞧见。
到时候就算是她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够到那虎狼窝里面去过一辈子。
“是啊，”云晓灵今日被气得心境开阔了不少，也有闲心逗猫逮耗子了，“大概也只有我这个大将军府嫡长女才有这样的派头，这些都是爹爹为咱们带来的荣耀和便利，看妹妹如此羡慕，这个福气姐姐就不要了，给你吧？”
云晓灵说着捂着嘴笑了笑，冲着一脸不赞同的云元朝拉着袖子撒娇，“爹爹，虽然这些话女儿估计不该说，那现在在场的都是咱们家里人，姨娘就算是想要把妹妹再留几年，那也可以先把人给定下来。不是说了吗？这里面都是些难得的青年才俊，若是错过了，可就不好了。”
上一次被大女儿，这样拉着袖子撒娇，似乎……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云元朝只觉得心口软软的，又想起来这些年确实和大姐儿疏忽了，今日他说的这话也没什么错，左右女子都是要嫁人的。
况且，云元朝温柔的看了一眼琴姨娘，眼里满满的都是欣慰。
琴儿是从苦日子里奔出来的，平日里最是温柔和善，从前，灵姐儿与她也十分亲近，几乎算得上情同母女，这次的画册，又是琴儿细细挑拣出来的，薇儿年纪确实也大了，巧自己在家，要是能够把婚事定下来，也是极好的事情。
那什么，这不就是那些酸溜溜的文官喜欢说的什么双喜临门吗？
琴姨娘看着大将军神色有些松动，甚至于十分犹豫，一时之间毛骨悚然。
她挑的人，她自然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若是当真薇姐儿也跟着在里头挑了人订婚，以后的日子，还不如找块石头撞死来得痛快。
“既然如此……”
刚刚开了头，琴姨娘便急声打断，“老爷不可！薇姐儿万万不可与这些人订婚！这是给大姐儿选的，薇姐儿这般，就是逾矩了。”
“不要紧，”云晓灵在一旁闲闲的笑，“都逾矩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么一次，爹爹，不如，把母亲请来，咱们一块儿给妹妹选？姨娘从前总说优思难安，若是去了妹妹终身大事这么一块儿心病，说不定身子也会康健了。”
“不行！”
要是让夫人过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恐怕自己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不行？说来真是好笑。”
云晓灵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只是眉眼却慢慢的沉了下来，竟然有些云大将军狼行虎顾的模样。
“你身为妾室，不好好的，每日晨昏定型，问茶请安，偏偏来置喙嫡长女的婚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的笑模样也不见了，“可是母亲身为云家的当家主母，却不能够安排一个养在妾室身边的庶女的婚事！爹爹……”
云晓灵站起身来，行了个福礼，膝触险些及地，“方才，我举那员外郎的例子，也是想要问一问爹爹，对于这等，家中尚未取正妻，却在外面拈花惹草，养了一屋子妾室外室的男子，比之宠妾灭妻的男子，哪个更好些？”
云白薇在一旁听着都已经被惊呆了，他心目中的大姐姐一向是个温暖柔弱的性子，怎么这会子，一打一个准，说话也是一抹三拐绕的，一句话三两个坑，与从前更是判若两人。
而且……而且还如此质问爹爹！
她不要爹爹的宠爱了？疯了吗！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妻从子，她，她怎么敢违背！
“你是在说为父宠妾灭妻？！”云元朝又惊又气又怒，“这是你身为女儿该说的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