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雅云眼里面，自家女儿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好的，这会儿女儿弄出来了好东西，头一份儿就送到自己面前来。
陆雅云心里十分的熨帖，只觉得暖洋洋的。
看来民间都说女儿是冬日的小棉袄，这话果然是没错的。
“那要是他们问起来，您可不要说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云晓灵狡黠的笑着，像只狐狸:“女儿还想要指着这个赚一点钱呢。”
“你送给三皇子的礼物，怎么能够拿出去赚钱啊？”陆雅云收起了手里的小瓶子，小心翼翼的放好，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就是一脸正色:“也不是说你经商不好，世道对于女子经商多有限制，再说了，这是你特意给人家准备的礼物，把它变成商品……真的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吗？”
“还是说……你把你自己的零花钱，拿去做了什么坏事？”陆雅云目光如炬，大有她敢点头就打断腿的架势:“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银子周转？”
“娘亲，你想到哪里去了！”
云晓灵简直哭笑不得:“我是想要用这个香水赚钱，但是像你说的，好歹这个也是我作为礼物送给了三皇子，我会征得她的同意的，而且您给我的零花钱完全是够用的，只是我没事想要找点事情做而已。”
“现在每天都呆在房间里，除了去药庐的时候稍微自在一些。”云晓灵面上带着几分落寞:“其他时候我总觉得不舒服的厉害，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说什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我看，分明是他们怕女子读书读的多了，去抢他们男子的饭碗吧！”
这话如果在外面传出去，恐怕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名声。
可是就算如此，陆雅云依旧疼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是这样的，你说的没错，所以咱们为了过的好，就必须得要更加的谨言慎行，不过你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先例，算了，想去做就做吧，天大的篓子捅了，还有娘亲在后头帮着你呢。”
看她眼圈微红，似乎十分感动的模样，陆雅云轻轻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头。
“别这样看着我，小哭包。”陆雅云递给云晓灵一本书:“既然你觉得女子看书也是有用的，从前也是进过学堂，学过四书五经，以后每隔三日，我给你一本书，你要好好的读，然后再写评语。”
云晓灵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随口的抱怨而已，竟然给自己招来了这么多的事儿。
可是一抬头就看到陆雅云温和沉静的眼神里，藏了几分欣慰和怜惜，再出口的话就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好！而一定每天都好好的看书！”
陆雅云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眉目之间全部都是婉转的笑意，“说起来，从前你娘亲小的时候，你外祖母也是这么要求娘亲的。”
夏日的风簌簌而来，穿堂而过，时光婉转荏苒，韦曼漂浮之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杏色的帷幔，豆绿色的坐褥，一水的黄花梨木家具，有茶水热气袅袅的升腾而起，模糊了，坐在榻上之人的面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穿着浅绿翠色纱裙的小不点儿，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头，绕了一圈的银铃，读书的时候摇头晃脑，随之响起的有，也有清越铃声。
“云儿真棒……这么快都会背了呀？”
面容模糊不清的妇人声音十分柔和，带着几分特意放软的温甜:“昨日给了云儿好几首诗，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么一首？”
梳着包包头的小不点儿抿着唇，眉眼弯弯，嘴唇却紧紧的闭着:“我觉得这首诗很漂亮，娘亲，你喜欢什么？”
小不点儿刚换了牙齿，门牙恰好就像是小米粒儿一样，还没有长出来，小小的人儿已经知道了美丑，大概是觉得丢脸的厉害，有丫鬟婆子在的时候，绝对不会张开嘴。
小小年纪，偏偏把自己弄得像一个不苟言笑的小夫子一样。
“云儿喜欢子衿，这首诗确实很美，可是如同诗中之人一般倔强，那可是要不得的。”
“倔强？”小不点摇头晃脑的，说得振振有词:“为什么是倔强？为什么偏偏要诗里面的人去找另一个人？娘亲，你说过这首诗写的是男女之情，你还说过男女之情是难得美好的……”
“那既然是难得美好，”小不点气鼓鼓的，“为什么诗里面的人都这么说了，另外一个人还不去找？让两个人一起才是美好啊！”
那女子似乎无奈的摇了摇头，耳畔的明珠随之划出优美的弧线，语气里带了几分轻笑:“好啦，人小鬼大，你这说话是越来越厉害了，还没有问娘亲喜欢的是什么呢。”
“那娘亲，你喜欢什么？”
小不点儿过来扒拉着她，靠在她膝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夜幕深处的星辰。
“我喜欢呀，我喜欢桃夭，出自诗经风雅颂的周南篇，讲的是女子新婚，满篇都是祝福。”
微风徐来吹来，淡淡的茶香，那薄雾却好像是顽固不化的石头，一直绕着那女子，叫人看不清面容，只是声音却是一贯的柔和。
“我希望，云儿以后可以和年少慕爱之人在一起，可以如同桃夭一般闲适……”
薄雾渐渐的散去，随之，一同消散的是记忆深处女子的身影，陆雅云慢慢的回过神来，又想起自己第一篇会的诗经。
“青青子衿……”
“娘亲？”云晓灵见她定定的出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陆雅云揉了揉眉心，回过神来:“没事儿，忽然想起了一点事情而已，想起从前，你外祖母问我，为什么喜欢子衿。”
说着微微的笑了笑:“我那个时候的回答，大约也映射了，如今和你父亲的关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