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听了这话，低着头也不说话，却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
当初大姑娘七八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险些没有缓过来。
那时候大夫嘱咐，说是平日里要保持通风，屋子里面不要有乱七八糟的熏香，每日里得少食多餐。
当时太太把整个院里的下人都实实在在的警告了一遍，每一个给大姑娘过来看病的大夫，一个个的都得了丰厚的赏银。
这是因为太太一片慈母之心，生怕那些大夫被人收买，不好好的给大小姐看病。
可是琴姨娘母女呢？
每一天，是真真正正的每一天，大得一身熏香，说是要来照顾大姑娘。
小的也是一身十里开外都能闻到的香味，就围在床边，说是来陪大姐姐解闷。
那一场病整整拖了两个多月才痊愈。
大姑娘身子原本都不好，经过了那一场病好险，没有把底子给伤着，若非太太后面一直用大价钱给大姑娘进购补药，恐怕现在大姑娘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病秧子了。
现在琴姨娘失势了，二姑娘到院子里来，应该就是有求于大姑娘。
这会儿才说病中不宜闻熏香，又说药香比熏香又雅致的多。
现在上赶着巴结，以前做那些黑心事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见留个手段？
自己说话却又无人应答，云白薇只觉得自己的脸皮，正在被一寸一寸的剥下来，铺在灵韵斋的地皮上。
“不知道这一次姐姐是因何生病？”
云白薇压下心中的恼怒，又问道:“之前姐姐说是喜欢药香，一直都在学医，怎么这会儿反倒突然一下就病得这么厉害了？可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这话可当真是厉害的很。
明明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姨娘下毒害了大姑娘，到了二姑娘嘴里就变成了大姑娘，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果然呐，不要脸，这种事情是可以世代传承的。
二姑娘不愧是琴姨娘教养出来的，母女二人的说话风格，形式作风当真是一脉相承。
若是二姑娘，以后也这么教孩子，那么，倒也能够算得上是生生不息。
从前她一直觉得周围的人都好得很，自家姑娘也是这么觉得的。
也要感谢二姑娘和姨娘，让她们一整个院子里的傻白甜长了见识。
“大姑娘是突然之间昏倒的，算下来也有了个一两天了，今天早上才醒。”
沉水心中越发不忿，脸上笑眯眯的，看似是有问必答，可是实际上一直都是答非所问。
“我听说今日早间，琴姨娘也来过姐姐院子，不知道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白薇再也沉不住气了:“若当真是秦姨娘冒犯了姐姐，那我愿意带秦姨娘向姐姐赔罪，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饶过秦姨娘这一次吧！”
“二姑娘，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和我们家姑娘都是自家姐妹，哪里需要这么生分了？”沉水做出了十分惊慌的模样，是偏偏不接这话:“而且当时秦姨娘进来的时候，特意把我们两个贴身丫鬟给打发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也不知道，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大姑娘吐了好大一摊血，将军当时也在屋子里，我和大姑娘一起从小长大，伺候着她和将军接触的也多，可是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将军发那么大的脾气。”
说着，沉水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又十分歉意，带着愧疚的看了一眼云白薇:“二姑娘若是想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去问问咱们姑娘，或者说是将军，咱们这些当奴婢的，主人家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说了半天，却没有打听出来，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
云白薇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半分没有平日里的温柔甜美，“瞧我，我也是太过担心姐姐了，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这些事情，府中确实有规定，不能妄议东家事宜，是我忘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云晓灵寝房前，沉水冲着她微微一笑:“吃药的时候到了，还请二姑娘稍等片刻，我也得回禀了我家姑娘才行。”
脸上的笑容完美的无懈可击，可是心里却把自己平生知道的，所有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妹妹来拜访姐姐，还要和那些不得脸的奴仆一样，站在房外静候？
这折辱人的手段，当真是高明的厉害！
沉水慢悠悠的服侍云晓灵喝完了一整碗的补药，听着外面焦躁不安的脚步声，心中嗤笑不已。
从前对大姑娘是百般算计，现在这会儿知道求人了，就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云晓灵一看到沉水这个模样，就知道这小妮子在心里想什么，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你呀，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抱不平。”
或者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云晓灵眼前一亮:“这种不痛不痒的侮辱，对他们而言，接受的太过轻松，你让他进来吧。”
云白薇早就在外面等急了，一看到里面出来了个小丫鬟，就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二姑娘久等了，我们小姐已经喝完药了，请。”
眼前这个丫鬟身上的衣服颜色虽然鲜亮，布料也好，可是却偏偏占了一块灰，云白薇发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冷哼一声，抬步就往里面走。
茶芜当做没有听到一般，轻轻地拍了拍煎药时留下的炉灰。
分明是来求人的，还是这么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样的人能够成事儿才怪了。
云晓灵穿着一身月白的常服，窗户开着，也还是隐约有一股清苦的药香，大概是怕他受凉，身上披了一袭反鹿绒的披风，一眨眼就让人觉得他弱不禁风。
“妹妹，你怎么来了？”
云白薇坐到了床边，十分真情实意的拉住云晓灵的手。
“实在是我不好，这么久了，才听到姐姐病了的消息，不知现在姐姐可好了？”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又哽咽道:“我也是才刚刚知道，姨娘冒犯了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