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靠近年关，在外面打工的人也已经回到了京城，合家团圆，于是街上闲散的人就多了起来，更加显著的，是大街小巷各个茶馆，几乎都是高朋满座的状态。

说书先生一拍响木，扯着喉咙，和着琵琶的声音，讲着早就已经千万遍的凄美爱情故事。

可是显然，他讲的故事，远远不如京城里那些匪夷所思的流言，让人来得有兴趣。

“唉，你们听说了吗？”有一个短打装扮的大汉，压低了声音，脸上都是猎奇之色，“听说呀，咱们二皇子喜欢吃人肉。”

“咦……哪有你说的这么恶心。”他同桌的人微微的侧了侧脑袋，仿佛不忍听一般，这件事情涉及到皇室新密，不过只是眨眼之间又靠了回去:“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害！这事儿现在京城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短打装扮的大汉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之前都说二皇子勤勤恳恳，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们在这说什么呢？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乱说！”

旁边有人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纠正:“我听说呀，这二皇子不是喜欢吃人肉，是喜欢吃胎盘，这东西可是大补之物，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勋爵人家都吃呢！”

“这胎盘也就是人肉，没什么分别了。”

两边的人争论得正欢，店小二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把帕子往肩上一搭，喜庆的高声道:“几位客官，本店特色叉烧包！绝对肥而不腻，您请慢用啊！”

刚刚才讨论到吃人肉还是吃胎盘，这样的事情，结果现在明晃晃的，就端上来一盘子叉烧包。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下不去筷子。

旁边一桌的人早就聚精会神的听了半晌，看到他们这个怂样子终于忍不住了，搬了凳子靠过来。

“我跟你说，你们都不如我知道的清楚。”那人伸手拿了个叉烧包，放在嘴里就开始啃，一点也不见外，一边啃一边又继续说道:“我听说呀，二皇子好像是从生下来的时候就身子弱得厉害，之前有个道士说，二皇子命格不好，大多活不过五岁……”

那一桌子的人听了不知不觉的就安静下来，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可是现在二皇子殿下，可是好好的呀！”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那人神神秘秘的，“那个道士除了断定是二皇子命格不好，活不过五岁以外，又跟他说，若是他每年在生辰那一日，能够吃上一碗婴孩的生肉，那么必然是能够长命百岁的。”

说着又啧啧赞叹了两声:“唉，你不知道那个道士说的话，那叫一个神，这不，二皇子现在不就好端端的吗？”

裴柏泽乔装打扮着低下头，自顾自的喝茶，大雍朝民风开放，平头老百姓对于皇室评头论足，这样的事情，也一直都屡屡发生。里埠可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传了一个“二皇子喜食生肉”的谣言，现在也不过是那么一两日而已，竟然就变成了二皇子，喜欢吃人肉了。

在京城茶馆里，早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没道理，朝廷当中还没有声音。

第二日上朝，皇帝高高的坐在九龙椅上，垂着眸子看着自己，两个不省心的孩子，还有一群让人烦心的大臣。

“现在事情当中的谣言越传越烈，你们一个个的都看着朕干什么？老三，你来说。”

裴柏泽上前一步出列，做足了好弟弟的模样。

“市井中人大多人云亦云，太子哥哥的成绩，咱们有目共睹，”裴柏泽把话说的滴水不漏:“至于京城当中的流言蜚语，不过只是愚民之言，为的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不足为虑。”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柏泽，没有再说话。

太子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也不大好。

金銮殿上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像不见了，太子殿下裴修璟看着自己那个好弟弟，嘴角一直没有放下去的那一抹笑意，就知道自己这一次肯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修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会有那样的谣言？”

裴修璟也觉得自己冤枉的厉害，可是现在在金銮殿上，绝对不会是空口白牙喊冤的时候。

“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儿臣实在惶恐。只是在去岁冬日的时候，东营人上供的时候，有几尾新鲜的海鱼，活鱼现杀再片成片，如此生食方才足够鲜美。”

说着抿了抿唇，觉得有些丢脸，“儿臣觉得新奇，这才多用了些，大概是府中之人，一不小心听错了，所以现在外面才会有这么多的风言风语，是儿子不好，儿臣有罪！”

皇帝原本以为会是旁人栽赃陷害，毕竟自己的三儿子上朝的时候，一贯都是面无表情，可是这会儿脸都快要笑烂了。

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自己精挑细选的继承人贪图口腹之欲，惹来的这一场祸事。

“皇室当为天下之表率，你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会被人注意，你竟然为了区区口腹之欲……”

皇帝很生气，作为皇室中人，特别是被选定的继承者，最忌讳的就是对某一件事情，表现得过于偏执。

“太子哥哥自然是有口福的。”裴柏泽出声，像是艳羡，又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去年，东瀛人上供的东西总共就没多少，新鲜的海鱼也就只有那么几条。这样稀奇的物件儿，儿臣不过只是分得了几片鱼肉，确实鲜美至极，不枉费太子哥哥如此念念不忘。”

要是裴修璟有毛毛，这会儿估计浑身上下都已经炸开了。

皇帝的身子现在虽然健壮，可是儿子们一天天的长大，他一天天的衰老，小的时候的父子情谊，现在多了许多东西，早就没有那么纯粹了。

所以裴柏泽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留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还请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在母后那里得了两尾玉，并未贪吃，还请父皇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