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了这话，讽刺的笑出了声，整个人摇摇欲坠。
“原来，本宫的皇儿，在皇帝眼里，竟然这般不值当吗？”
这话已经是在非议帝王，姑姑低垂了头，沉默不语。
可是她也是觉得寒心的。
自家的小姐出身于丞相府，从小到大，金尊玉贵的养着，说起来，当初皇上能够登上帝位，也是多亏了丞相府的帮忙。
当时自家小姐一心一意恋慕着少年皇上，只想着跟这个翩翩少年郎一生一世，那时候丞相多反对呀，不想让自家的女儿嫁入皇家，不想让自己家族卷入皇子相争的事情。
可是架不住皇上对自家小姐多加宠爱，也架不住自家小姐，对皇上分外青睐。
后来好不容易成婚，大婚之时，十里红妆，自家姑娘凤冠霞帔加身，描眉画眼，眼中都是欢喜，嘴角都没有撇下来过。
少年皇子，英俊潇洒，温文体贴。
美人年少，风华绝代，温良贤淑。
如果只是这么看的话，真的当得起一对璧人之说。
可是天底下的好事终究是不够长久，先帝驾崩，皇上登基，自家姑娘虽然成了皇后，可是想象当中的相互扶持，白头到老，并没有发生。
在登基不久之后，皇上就接受群臣纳言，广开后宫，更加离谱的是，直接立了周贵妃。
自己家的姑娘才刚刚登上皇后宝座，后宫的一应事宜才勉强熟悉，可是被皇上待得，如珠如宝的周贵妃却凭空而来。
那样的千娇万宠，百般纵容，是自己家姑娘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偏爱。
这中间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不管是贵妃的过错，还是自家姑娘当真是有意为难，皇帝一直把周贵妃护在羽翼当中。
“梓宸，你作为皇后，应当要宽容大度才能够做后妃表率。”
“贵妃是朕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你怎么有胆子为难？”
在皇上刚刚登基，还没有自己的人手的时候，常常用第一句话，也就是后宫表率把皇后牢牢地束缚在凤座之上。
到了后面，皇权越发强盛，丞相府日渐衰微，就变成了第二句话，那是明目张胆的对贵妃的偏爱回护，还有对皇后娘娘的威胁。
“娘娘……”
姑姑把皇后从地上扶起来，两个人慢慢的相扶着往宫殿里面走。
现在前朝已经有很多大臣明目张胆的支持三皇子，现在太子殿下却被皇帝用这个理由毫不留情的禁足在府中。
皇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窗子被支了起来，冷冽的寒风不停地往窗内走，打到人的脸上，分明是冷冰冰的，没有实质的东西，可是却又让人觉得火辣辣的疼。
冬日的雪天总是阴沉的，另外一边的窗户恰好被多宝格拦住了，殿中没有点蜡烛，伺候的人也只有姑姑一人，两人一坐一立，在依稀只有几点的光亮中，人影慢慢的模糊，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往日的痕迹，若是有人从门外推门进来，恐怕只觉得看到的只是两抹模糊一团的影子。
那样的影子，像是这座四四方方的皇宫当中的游魂，冷漠凄清，麻木茫然，千篇一律，全然没有了风采。
“哐啷！”
软榻边的冰裂茶盏突然被摔了下来，皇后的手顿在半空中，“阿秧，我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姑姑看着皇后的模样，莫不做声，可是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在地毯上，像是在这皇宫一角，下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小雨。
“好……”
姑姑的嗓子有些哑了，可是手上依旧稳稳的，重新来了一盏青花瓷茶碗，倒了一杯热热的茶水。
等到一盏茶水喝完，皇后的嘴唇殷红，看起来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素白的手指，被丹蔻染得鲜红，画着赤金牡丹的指甲，还有满头精致名贵的珠翠，整个人像是穿上了甲胄的将军，撑着浑身的力气，要去面对自己的敌人。
“把屋子里都点上蜡烛，以后本宫不喜欢这样暗沉沉的地方。”皇后硬撑着软榻站起来，“阿秧，你跟本宫一起去小厨房，本宫今日亲自下厨，然后派人去请皇上过来。”
阿秧……
这是少时姑娘对自己的称呼，也是老爷和夫人对于姑娘的期望。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姑娘要嫁到皇家光耀门楣，只想要姑娘如同田地里的秧苗一样，安安稳稳地茁壮成长。
可是现在的姑娘嫁到了帝王家，整个家族维系在她的肩上，这么多年皇宫当中的生活，却远远算不上安居乐业。
“是。”
阿秧微微的抬了抬眼，大门在打开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依旧是尊贵无比的皇后，还有面无表情的秧姑姑。
而另外一边，御书房中，皇帝看着手中的折子，眉目之间阴晴不定。
“朕立的这个太子真是好样的！不过才短短半日，上书求情的人，竟然就这么多！”
张长作为皇帝身边的主管太监，这时候，虽然听到耳朵里了，却也只能够低着脑袋垂着眼睛，把自己当做物件儿一般。
可是有些事情终究是逃不过的。
“一句话不说，杵在这干嘛？等着朕喂你食儿，你才能够说几句呢！”
张长微微的抬头，觎了皇上一眼，连忙讨好的笑道:“哎呦，皇上，您消消气，气大伤身，奴才不是在学那廊下的呆鸟，是想着皇上今日晚间用什么好……”
知道自己身边这人早就已经是个人精，是断断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说什么话的，可是看着他耍宝，不由得还是笑了。
“你这个老滑头！”
话音刚落，就进来一个小太监，“启禀皇上，皇后身边的阿秧姑姑过来说，皇后请您到凤鸾宫中一叙，皇后娘娘今晚亲自下厨。”
皇帝脸上的神色有几分模糊，仿佛像是在回忆着过去的事情，又顿了顿，听着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又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如雪一般，向他飞来的，给太子殿下求请的帖子……
“不了，凤鸾宫路远，天寒，朕去青鸾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