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毕警官把小王放到派出所后，便心事重重地赶回了刑侦大队。从林欣欣嘴里套出的话中可以看得出来，周建业与他的妻子应该是很恩爱的，但看似幸福满满的生活下，是否隐藏着罪恶？如果监听者是他或者他们夫妻俩，在警方调查无果后，选择亲手去报复，那为什么又要故意惊动警方，安排行刺梁栋后又报警，又送来那么多的线索呢？

梁栋退学警方没立案，郭怀良进了监狱，警方也没怀疑是他们干的，甚至郭怀良的死，也被认定为自身免疫系统的问题，既不是医疗事故也不是谋杀，他们已经实施了完美的犯罪，接下来找准机会，对罗士杰下手，他们的复仇计划便完成了。这个时候何必惊动警方自找麻烦？他们真的是无辜的吗？真的只是一对中年丧子的可怜夫妇？

他们是不是借罗士杰的手完成了这一切，然后再来揭露他的罪行，给予他最严厉的惩罚，让他判个无期或者死刑？或者他们实施了这一切，然后栽赃给了罗士杰，让他有冤无处伸？他在楼顶上只要不是亲手推下周向荣的，都不会重判，加上强j，最多判个十几年就出来了。这可能让周建业夫妇不甘心，他们要的是罗士杰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才能解心头之恨。

强j，侮辱周向荣导致其死亡，陷害梁栋退学，陷害徐志强入狱，谋杀郭怀良，意图谋杀李福来，这些罪名如果全坐实了，罗士杰不是死刑也是无期，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如果这些罪名的有效证据都在他们的手中，那必是他们陷害无疑了。他们既然心思这么缜密，必然是不会把所有证据直接给警方的，他们会一步一步引诱警方去设法查到这些证据。

“我已经中了他们的圈套了吗？我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阴谋其中的一环？”毕警官心中一惊，望着刑侦大队门头上的警hui，一时茫然。这是他从警以来遇到的最复杂的案子。

毕警官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在警容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帽，看着镜中自己，这时他的脑中又冒出那句话：“面壁者罗辑，我是你的破壁人。”

他要继续完成上午的工作，将梁栋提来审问。

“周向荣从楼顶掉下去后，你们做了什么？”

“我第一时间冲到了楼下，见到他的尸体后吓傻了，他的脖子明显折断了，一只眼睛也没闭上，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没的救了。这时李大爷和罗士杰都跑了下来，徐志强和郭怀良也从厕所里出来了，见到周向荣的尸体，一个劲地问‘他怎么了？他跳楼了吗’。李大爷马上打了120和110，然后去开学校大门，等着医生和警察过来，罗士杰也跟了过去。”

“他为什么不留在尸体旁，要跟过去？”

“应该是谈价钱去了，他说服李大爷帮他作伪证了。因为警车和救护车二十多分钟后就来了，他们只有那会儿有时间商量怎么串通。”

“那为什么你当时也要作伪证？”

“罗士杰过去十来分钟就回来了，他说‘梁栋，一会儿警察来了，就说周向荣一看见我们俩上楼就跳了下去，前后不过几秒钟，不要说我跟他吵架’。我气不过又打了他一拳，大骂他‘你这个畜生，就是你害死的，警察问我就实话实说！是你把他骂得受不了跳下去的’。罗士杰挨了我的一拳，也没生气，反而很冷静，他说‘随便你，我又没推他，我碰都没碰他，是他自己要跳的，关我屁事，他是自杀。你跟周向荣干了什么好事我可清楚得很，大不了鱼死网破，昨天的事我也说出来，大家都别好过’。这时徐志强和郭怀良都劝我冷静，说人已经死了，别再意气用事了，听罗士杰的安排。”

“然后你们四个人一起商量着供词，越简单越没有破绽。虽然徐志强和郭怀良不在楼顶，但他们也知道周向荣是因为被罗士杰骂得受不了才跳的楼。对吧？”

“是的，他们也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罗士杰最后说了声‘死吧’故意放了手，这事我也没跟他们说过。”

“李福来在这期间有没有再回来？”

“没有，他带着救护车一起进来的。医生检查了一下，摇摇头，说已经死亡了。听到这句话，我没忍住，跪在周向荣身边大哭了起来，我见他肚子露在外面，裤子快要掉了，一只鞋子也掉了，便帮他拉了拉衣服和裤子，医生阻止了我，叫我别动，要保护好现场。”

“后面你们在派出所的供词，在刑侦队的供词，我这里已经有了，那时多次找你问话，你都没有说出实情。为什么十年后，你要供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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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来自首吗？看着我的眼睛说。这里是刑侦队，你身上不可能再有别的监听设备了，我们今天说的话，也不会被外人知道。监听的人本事再大，也不会监听到这里来。”

“毕叔叔，什么都瞒不过你。”

“叫毕警官。”

“毕警官，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为自己曾经犯的罪感到后悔，我退学以后，真的什么都放下了，我也不担心自首后会被开除了。我给徐志强打电话，说我要去自首，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我们约好三天后见面。结果第二天，我父亲骑电动车回家，说路上被汽车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奇怪的那是个汽车司机下来后，赔给我父亲一千块钱修车，并让我父亲给我带句话‘时候未到’。我惊得一身冷汗，这是拿我父亲的命威胁我。我当时以为这是罗士杰干的。”

“那你今天已经承认了你的罪行，你父亲是否有危险？是否需要警方的保护？”

“不用了。大前天，您打电话给我，让我去趟派出所。三分钟后，我就收到条短信‘时候到了’，我以为我没再受到监视了，结果还是错了。”

“就这四个字吗？”

“是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那一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终于敢坦坦荡荡地承认我犯的罪了，我才小翼翼地问您付过钱的是否算强j。”

“梁栋，不要再隐瞒了，移动公司是可以查到你的短信内容的。”

“真的就这四个字！”梁栋坚定道，“不信您查。”

“那你现在不怀疑是罗士杰干的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了，如果是罗士杰，他为什么又同意我来自首了？他是不是把后路都安排好了？”

毕警官预感大事不妙，忙开门出去找到赵队长，急道：“刘副队长到了吗？找到被害人没有？”

“找到了，正在问话。”

“唉！我们可能迟了一步。刚才嫌疑人说的你听到了吧？”

“听到了，他什么时候能来自首都被安排好了。这案子还用分析吗？罗家的人早就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你前几天不是怀疑是周家的人干的吗？”

“周家人的目的是要真相，要报复，罗家人的目的是为了隐瞒罪行，分析其目的，就知道是哪方干的了。”

“难道两家人皆对梁栋进行了监视？”

“他是关键人物，不是没有可能的。两家人在暗地里斗着，说不定那个李福来身上，两家人都做了手脚。你接着问吧，一次性全问完。不能再拖了。”

毕警官赶紧回到问讯室，抹了抹额头，喝了大半杯浓茶，有些无奈道：“梁栋，你要是第一次在医院里就把这些事都跟我说清楚，警方不至于现在这般被动了。”

“对不起，毕警官，我那时也不敢说呀，我妈没了，世上就我爸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拿他的命做赌注。”

毕警官想了想，那时监控梁栋的人，和这个给他发消息的人，应该不是同一伙人。一个是在逼他说出真相，一个是在阻止。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以前的谋杀大案，总是先发现尸体，然后一点一点找线索，一个一个排除嫌疑人，一步一步锁定凶手，现在这个案子全靠脑补。

“梁栋，接下来所有的问题，都希望你认真回忆，真实回答，包括收到的陌生人的奇怪短信，电话等，不要漏掉细节。如果你想找到害你退学，陷害徐志强入狱，害死郭怀良的罪魁祸首的话。”

梁栋点点头：“进都进来了，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你退学的原因，我已经掌握。在你相机和电脑里的那些不雅照片和视频，不是你本人拍摄的对吧？你的同学甚至你那时的女朋友，你有没有怀疑过？”

“我的那台相机是个单反，那时还不是人人能买得起，是我大伯送我的，宿舍里四个人只有我这一台。舍友偶尔也会借过去拍，但都及时还给我，把他们自己拍的照片拷贝走。相机放在宿舍里也没有丢过，那天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些女生的照片。而且都是不同日期的，在这些日期中间，舍友有借过，如果是我拍的，他们在拷贝自己照片的时候，早就发现了。”

“如果相机没丢过，你怎么就没想过存储卡被人换了？每一张存储卡上面都有独立的编号。你当时应该报警的，警方会还给你公道，你为什么就默默承受了退学的惩罚，而不辩解？”

“是这样的，在这之前，我大一的时候，学校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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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我跑回家来看我妈妈，那时她病着了，得了乳腺癌，我爸爸花光了所有的钱。那段时间我天天做噩梦，经常梦见周向荣死时的样子，我害怕极了，我想趁着清明，去他的墓地给他烧点纸。我看见一堆人围在他的墓前，有两个女孩子，一直跪着哭，不肯起来。我也不敢仔细看，我猜她们应该就是被我们几个玷污的女孩子。后来大家都走了，我像做贼一样在周向荣的墓前烧了点纸，看着他的遗像，我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吻了一下他的脸，说‘对不起，我想自首，可我妈妈正病着，我不能刺激到她，等她好起来，我就去自首，还给你一个公道’。然后我就离开了，刚出陵园的大门，我发现我的钥匙丢了，我就回头去找。结果看见那两个女孩子又回到了墓前，我混在她们后排墓地的人群里，看见她们用刀子割破了手指，在草纸上一人写下血债，一人写下血偿，然后烧了。我吓得半死，这时我看见李大爷抱着一捧鲜花也走向周向荣的墓碑，我怕他认出我来，赶紧跑了。”

“你看清楚了，她们写下的是这四个字吗？”

“是的，很大很大的四个血字。”

“你亲眼看见李福来也去献花，后面他与那两个女孩子有没有交流？”

“这个我不知道，我见李大爷来了，就赶紧走了。如果周向荣在楼顶告诉了他前一天的事情，那他从年龄上也应该也能猜得出来两个女孩是什么人。”

这时毕警官的耳机里响起了赵队长的声音：“老毕，刚刚查到，李福来曾经当过兵，和罗士杰的父亲罗永辉是战友，两人1981年一起入伍，1985年一起退役。”

“好的，知道了！”

毕警官继续道：“你接着说，后来你回到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那两个女孩写的血书吓到了，这更加强了我要自首的想法。我想要是自首了，坐牢了，她们应该就不会报复我了。我把这事跟徐志强说了，他和我高中同桌了很长时间，关系相比跟郭怀良和罗士杰要铁一些。徐志强听了后心里也很害怕，他觉得两个女孩要是报警的话，我们都得坐牢，既然没有报警，肯定报复会比这个更狠，还不如去自首。”

“徐志强那时候在做什么工作？”

“他三本的分数线都没有达到，就去浙江打工了，在一个贸易公司做销售。”

“后来为什么没有自首？”

“因为我妈妈病得越来越重了，家里已经没有钱再治了，医生也说治愈希望不大。我爸和我都同意卖房子给妈妈治病，但妈妈怎么也不肯，怕我们父子倾家荡产以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后来妈妈走了，临终前嘱咐我好好念书，将来赚钱照顾好爸爸。我回到学校后，陷入进退两难，如果自首，我大学毕业证肯定是拿不到了，将来怎么养我爸。我想把这个事再推后，等我毕业了再说，毕竟毕业证在手，坐几年牢后，证书是不会收回去的，找工作也好找一些。然后我就把这事在qq上跟他们三个说了，我说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拿到毕业证就去自首，你们去不去随你们。徐志强同意，罗士杰和郭怀良都不干。没过几天，罗士杰发来消息说，他爸已经搞定了，叫我们不要声张，那两个女孩子不会再报警了。”

“你又漏掉了一个事情，你母亲病重那会儿，你跟罗士杰要过钱。”

“哦，对！那是2007年的三月份，我们家实在没钱了，我想着罗士杰能给李大爷二十万的封口费，为什么一个子儿也不给我？我就问他身上有没有钱，借我五万，我妈妈治病要用钱，我说家里正在卖房子，等卖了后一定会还给他。我当时说的是借，并没有勒索他，他可能觉得这钱借出去我也不会还。他说他爸断了他所有的零花钱，他比他们舍友还穷。这话我是不信的。他讽刺我说‘你不是要自首吗？你自首了在牢里我找谁要钱去’。一个月后，我妈走了，我回到学校继续念书。罗士杰说他爸已经搞定了那两个女孩子，我是不信的，因为在陵园里看到那一幕，我不信那两个女孩子是用钱就可以搞得定的。我跟罗士杰说，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爸有没有搞定，我自首是我的事情，我只想还给周向荣一个公道。罗士杰说‘我爸一人赔了二十万，总共四十万，你要自首可以，这四十万我们四人平分，你把十万还给我’。我反驳他说‘是我要你赔的吗？你的钱又没经过我的手，我凭什么还’。然后罗士杰说‘梁栋，你给我等着，你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然后一个月后，马上要放暑假了，就发生了那个艳照的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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