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清晨，风带着尘土吹散黑暗。
王明从茅草屋走出，他微微泛红的长发随着风起舞，赤色的瞳孔毫无神采。
收拾起昨天在云别山脉上采摘的野菜，用家里唯一的铁锅煮熟，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纯白的拳头大小的石头，一起放入锅中。
半晌，野菜煮熟，王明吹了吹热气，一口一口的吞吃，眼神逐渐散发光彩。
“呼，能吃饱的上午，果然快活。”
对于他来说，吃饱是一件能欢乐一天的事情。
王明伸手，将纯白石头从锅中捡出，认真的用水清洗干净，然后放入怀中。
而后，他手法温柔，郑重的将铁锅洗净，再拿绳子捆好，背在自己身后。
铁锅是吃饭的家伙，也是他唯一值钱的玩意，从不离身。
村里的治安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是没有治安，他可不想回来之后见不到这宝贝。
“上午要去学堂报名，下午去山里狩猎。”
王明喃喃自语，而后起身出门。
村落不大，王明走了十来分钟，就见到了那座在村里十分引人注目的砖头房屋。
门前没有装饰，只有一个写着“学堂”二字的牌匾，让这砖头建筑不显得单调。
走进学堂，此时人不多。
春夏之际，农耕才是村落重点，学习？学习可没吃饱饭重要。
“王明，你果然来了。”
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瘦弱的男孩对着王明喊道，他是王明邻居家的老二，名字就叫陈二。
他十六岁的年龄，常年劳作的脸上带着风霜。
王明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我有点害怕。”
他眼神带着一点惶恐以及半分希冀，他无意识的揪着衣角。
“你知道的，李然、王二土都在去年的启迪里死了，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王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可能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启迪，分地、火、水、风四系，年满十六的成人，都有机会在学堂参加，春季地系、夏季火系、秋季水系、冬季风系。
成功启迪，掌握超凡力量，如学堂的老师和助教一样一跃成为这世上所谓的修者奇人。
成功收获极大，但机遇往往伴随危险！
每个人适合的能量体系是天生的，没人知道自己该适合什么，火系？水系？
选错的结果只有一个......
死亡！
被火烧死、化为泥土、溺死水中、全身破裂！
搏命而得前程！
不过一会，一名白发中年男子进入学堂，他整个人像是火焰一般，身体周围的光线微微扭曲，透着股神秘色彩。
中年人名为赵杰，是学堂唯一的老师，二十多年前来到村了建立了学堂，之前的来历无人知晓。
“老师......”
“赵老师......”
......
学堂十来个年轻人朝他恭敬行礼。
学堂教会了这些年轻人读书识字，教会了他们礼义廉耻，学生们很感激他。
不过，因为启迪的原因，所有的父母辈都憎恨着他。
谁也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孩子走在自己的前面，哪怕是不关心的次子与女儿也一样。
“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我是不是说过只要来一两个就行了？”
赵杰神情有些愤怒，他厉声道：“难道你们现在不用下田干活？不用帮父母搭把手？”
教室内一片寂静。
学生们有各自的理由，赵杰也有生气的理由。
赵杰恨铁不成钢的喝道：“你们的命，为什么要赌在这里？”
“或许，你们可以尝试着去第三城，试试属性检测，然后再来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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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杰的严肃的声音渐渐低微。
或许是他觉得让这群刚满十六岁的孩子，去遥远的第三城，本来就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吧。”
赵杰挥了挥衣袖，走上讲桌。
学生们各自落座。
王明个子比这群营养不良的孩子要高出不少，座位在最后。
他静静的听着赵老师继续说着劝解的话，突然觉得赵杰和他邻居大妈一样，很啰嗦。
来启迪赌命的，都是些家里的老二、老幺，家里有哥哥，爹妈的养老不用愁。
并且第三城驻村落的叶大人还下过政令：凡家中参加启迪者，粮税三年不争；凡家中有适龄者三年未参加启迪，粮税翻倍。
这参加了，给家里省了三年要命的粮税，就可以说是一件不赔本的买卖了。
荒原东面，由第三城管辖，而且粮税极其苛刻，几乎是正常家庭每年所得的六成，这何其夸张！
三年的粮税一减，家里至少每年还能存点粮食，再付粮税时也能保证家里人饿不死。
这拿命换粮的买卖，赵杰觉得不值，但学生们倒是挺积极。
他们都知道启迪多半是死，但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吗？
王明觉得没那么夸张。
前年那次大雪封山，饥饿与寒冷交杂的三天间，那种恨不得吃了茅草屋，跳进火堆的感觉，是比死亡更让他害怕的。
长达一刻钟的劝解毫无效果，十来名学生虽然带着对死亡的恐惧，但却没一个人要退出。
“既然如此......”
赵杰扶额叹息，缓缓道：“明天正午，到学堂后院集合，进行火系启迪。”
他起身走向门外，声音萧瑟：“都散了吧，今天不要干活了，想玩些什么就去玩吧！”
可能是害怕学生不听，他加重语气，补充道：“这是老师给你们布置的最后一个作业！”
教师不复往日间的喧闹，少数几个要好的同学默默结伴走出。
王明见到赵杰的身影走出学堂，心中却是忧郁了起来。
看这样子，今天学堂不管午饭了。
......
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坟场。
哪里是整个村落共用的埋尸地。
王明的父母就在这坟场边缘住着。
带着点从山间采回来舍不得吃的野果，王明盘坐在父母的坟前。
十岁那年，父母在云别山脉被猛兽袭击，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凑不成完整的躯体。
王明用一袋粮食种，请邻居陈叔帮忙带着仅剩的尸体，埋进了这坟场。
自此，他独自生活已经六年有余。
王明将五颜六色的野果摆放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父母的模样他有点记不清了，但处于困苦的人，总是不自觉的回味温暖的记忆，这才能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十岁之前，他很幸福。
至少不用每天为食物烦恼，为防寒苦思。
王明叹了口气。
......
枯坐许久，直至正午十分。
远处传来蝉鸣、鸟叫，微风带着初夏的燥热气味。
王明抬头，他看着刺目的阳光，久久不愿眨眼。
“你们说，明天如果我死了，能和你们埋在一起吗？”
似乎是因为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王明眼睛有些湿润。
他拍了拍背后的铁锅，突兀的笑了一声：“应该可以吧，晚上我拿铁锅和陈叔打个商量。”
“哈哈，那说不定我们明天就可以见面了。”
“咕咕”
王明肚子叫了一声。
他神情变得烦闷。
“本来学堂应该是有午饭的，可现在因为明天的启迪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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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想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们，总得带点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但，我觉得你们应该也不希望我挨饿吧！”
看着野果，王明咽了咽口水。
“我下午去山里，再给你们摘点果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野鸡。”
说着，他急切的伸手将几个野果捡起，抚慰起来自己的五脏庙。
几个野果下肚，饥饿感消失不见，王明舒展眉头。
“舒坦......”
话落，王明起身，留念的看了眼干净的坟头，他转身离去。
得去解决自己的晚饭问题了。
当然，如果可以，最好还能带点给父母。
......
云别山脉，无高山，山峰云集，纵深极广，古木林立。
王明总去的是靠村相近的几座山，那里算是山脉的外围，猛兽不多，只有些野兔、野鸡类的草食动物。
虽然太阳当空照射，但高大的古木枝叶繁茂，山上总是带着些阴冷气息。
在常探索的地方找了一圈，却连一个野果也没见着，更别说野鸡了。
不得已，王明翻过了这座山，往山脉深处稍微前进了点。
“应该没事，这边也还算外围。”
王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左右瞅了瞅。
左边挂着红色果实的灰树让他眼前一亮。
“芬果啊，有口福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树前，手脚并用，速度飞快的爬上树，开始摘果实。
“一个、两个......七个！”
王明将果子放进衣袋，然后抬头看了看树顶几颗摘不到的果子，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呜......”
突然，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
王明脸色一正。
“这是......狼？”
“这里怎么会有狼？”
“不会是一群吧？”
越是思考，越是害怕。
他听村里老人说过，以前有人组队进去过山脉内围狩猎，当时收获不错，只是后来他们遇到了狼群！
二三十个精壮汉子，只有六个人跑了回来。
那狰狞的牙齿和碧绿的双眼，至今想起来，还让他们不寒而栗。
思索间，王明的瞳孔一缩。
狼......来了！
那是一头浑身黑色毛发的、壮硕的狼，额头上一抹血色极为神异。
它明显也注意到了王明，正缓缓朝王明所在的这颗树走来，不时地还低吼一声。
“狼会爬树吗？”
王明有点慌乱，他赶紧将身上唯一可以当做武器的铁锅取下，紧紧握在手中。
黑狼临近，它的眼神狡诈，血口微张。
王明突然发觉那神异的血色还在不断的向外扩张，这......
“是伤口吗？是一只被赶出来的老狼王。”
王明松了口气，一只狼，应该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荒原人，从不缺少拼命的勇气！
王明紧紧盯着缓缓走进的黑狼，眼神对视间，狼眼中蕴含的凶厉让他后背发凉。
狼，是一种极有耐心的狩猎者，这黑狼也不例外。
它没有急着发起捕猎，反而围着王明转了起来，似是考虑如何省力的抓住这一猎物。
树上的枝干不多，王明站在其上不好移动，他只能勉强蠕动身子，扭动头颅，让眼睛时刻盯着黑狼。
空气中满是凝重的氛围，时间仿佛静止。
直到王明额头的汗水滴入眼睛，疼痛让他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
蓦然间，黑狼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冲向树干，而后猛地扑向王明。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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