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如此就很好，没有需要改的地方，我送来的那一身本也只是备上以防不时之需，眼下有这一身，那一套便不必试了。”

纵顾家人情简单，没有后院这些污遭事，可顾沧澜也不是什么蠢笨人，这些时日来找宁红叶这许多次，早已将宁府内宅的事情看了个透彻，备下嫁衣，也不过是防着那杨氏罢了。

这些衣衫繁琐，比宁红叶平日里穿的要复杂上许多，有杏儿帮衬着也换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她确实也不想再折腾一次。

又听嘉月说宁青霜在外院等着，便也不执着，点点头便抬步往外走。

“走吧，去见姑姑。”

这边宁青霜还思量着城中哪家的嫁衣做得好看些、平日里她相熟的那些夫人里，有哪些是能找上关系让布庄加紧赶制这衣服的等等，眼下听到同她见礼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可这抬眸一看，整个人又僵在原地。

红衣如火、肤白胜雪，红唇像是应季的樱桃，一双眸子亦是璀璨如星辰。

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美得惊艳。美得令人沉醉。且这五官身形之熟悉，将她的记忆瞬间拉到二十年前。

当年宁姜氏同自家弟弟成亲的时候，便是如此叫人惊艳的模样。

那时候二人的婚礼并未大操大办，因着宁姜氏忘却一切，也请不来娘家人，是以一场婚宴只请了家中几位德高望重的族人、还有平日同宁侍郎交好的几位友人，宁青霜自然也是位列席间的，远远看着宁姜氏走来的时候，那眼中的惊艳一如今日这般的明显。

虽那时候宁姜氏穿的嫁衣不如宁红叶这一身华丽，可人生得温婉漂亮，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还能在红叶这丫头身上看见故人的影子。

“姑姑？”

宁红叶先是请安，宁青霜没反应，而后又唤了两声，还是没反应，若不是她自己就是个学医的，能看出来宁青霜没什么事儿，怕是要以为宁青霜这是被人下了蛊魔怔了。

还是身边的流苏轻轻扯了扯宁青霜的衣衫提醒，她这才回过神来，眼中带着些湿润的上前，上下左右细细打量宁红叶。

“像，真的很像，你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

她喃喃念着，眼里都是欣慰欢喜。

宁红叶早已忘了宁姜氏的模样，实则不止宁姜氏，或是这身体换了一个灵魂，从前那些太过久远的旧事，差不多都已经忘了个干净。

但为人子女，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宁姜氏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同宁姜氏本该就是相像的。

府里的杨氏身为主母，却是个面甜心苦的，眼下看着宁青霜如此模样，宁红叶才在这个家里感受到除宁侍郎之外的第二份来自宁家人的善意。

她就站在那处由着宁青霜打量，半晌待宁青霜自己平静了心绪，不如方才那般激动，这才开口。

“姑姑这个时候来找红叶，是有什么事要说？”

宁青霜向来深居简出，寻常琐事一般都是不过问的，如今找上门来，怕是有要紧事。见她问及这个，宁青霜尴尬的笑了笑，将手心的荷包放进衣袖，继而抬手想要碰一碰她身上的红嫁衣，可抬起的手到底没舍得放在那嫁衣上。

她一个同夫家合离之人，倒是不好碰新人嫁衣的。

“没什么，原是有些事情要同你提前知会一声的，眼下看来，倒是不必了。”

宁红叶这一身嫁衣没有什么琉璃石点缀，可只要是生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嫁衣并非一月或者数月之功，只怕请上十数个绣娘来缝制，也是要以年数来计算制衣时长的。宁青澄那一份同这个比起来......罢了，两套衣裙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这样可成为珍藏的一套嫁衣，并非一般嫁衣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宁青霜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宁红叶的眼睛，看见那绣着红梅纹样的荷包，再想想先前初岁打听来同她说的、盛兴布庄来送嫁衣的事儿，宁青霜的来意实在不难猜。

若说先前宁红叶对宁青霜还带着些防备和淡漠，那眼下，是真正将她视为自己的姑姑般敬重亲近。

宁红叶也没说破，半点不避讳的上前挽了宁青霜的手便进了屋子。

“无事便好，酒楼那边送了许多新上的点心来，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姑姑留下一同尝一些。”

她难得热络，宁青霜便也不拒绝，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笑着跟她进了屋子，只是一双眸子还是忍不住停留在她鲜红嫁衣和满头珠翠上。

“大小姐身上这些，这些都是小侯爷准备的？”

方才宁红叶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着顾沧澜是叫她看见了的，眼下顾沧澜有事先离开，她便没忍住开口问了起来。

宁红叶摇摇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宁青霜解释，这算是母亲前男友给她添的嫁妆，想了半晌也只能放弃实话实说，随意找了个由头。

“小侯爷也差人送了一套来备用，只不过不是这一套，这是母亲一位故交差人送来的，父亲让红叶收下，红叶便也没拒绝。”

这宁姜氏的事情，宁青霜是了解的，甚至比杨氏知道得还清楚，只是眼下也没过多的好奇，盛京这样藏龙卧虎的地方，宁姜氏当初身为宁府主母，同什么权贵家的夫人交好也不奇怪，宁姜氏都离去这么多年，宁红叶大婚，对方还能记得差人送来这样精心准备的嫁衣，实属是有心了。

“你母亲在世时待人和善，常帮旁人，人缘是极好的，也难为这位夫人有心，送来这样漂亮的嫁衣。”

女子一生也只有一次大婚，能如此风风光光的出嫁，人生才能不留遗憾。

宁红叶没敢多说对方送来的不止嫁衣，穿着这一身红衣同宁青霜闲聊半晌，到了嘉月兴冲冲的跑进来开心禀报林钟回来的时候，宁红叶同宁青霜才止住话头。

“林钟？你莫不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