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滴滴答答，偶尔有凄婉的小提琴声传来也被雨声揉得稀碎。
杂货铺内暗暗的，临近黄昏又下着雨，天色本就暗淡，杂货铺内也没有点大灯。
只有柜台处的两盏煤油灯静静燃烧着，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柜台与周围，没什么客人的样子。
柜台里坐着一老一少，老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在看书，金属眼镜框泛着光，就着雨声，手指捻着书页，沙沙作响。
孩子尚小，看起来只有十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枚漆黑的珠子。
二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交谈，雨声混杂着纸张的摩挲声，安静得让人心慌。
灯火仿佛都被这种气氛所影响，莫名跳动了起来。
察觉到灯火变化的男孩微微抬起头，面容虽带着稚气，但仍可称得上冷俊。当然，前提是男孩的右眼正常。
男孩左眸淡蓝，纯净如水，右眼眸子却漆黑一片，以这空洞漆黑为中心，细密似网的血色裂纹层层铺开，狰狞可怖，让人头皮发麻，被什么所污染一般。
男孩瞥眼闪动的灯火，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所吸引，本能地望向了门口。
目光攀过列列货架，落在了门口地面。
街灯散着橘光，在地面上照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高高的，似乎就站在门口，影子斜斜拉进店内的地面，一动不动。
男孩盯着这影子。
雨声小了些，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凄婉小提琴声变得清晰起来，伴着风声，在空气中幽幽回荡着，仿佛有人拿着琴弓在心头拉扯。
男孩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扬起，有些诧异。
下一刻，地面的人影轮廓液体一般剧烈蠕动了起来，除了低垂的一双手，又有一双手随着蠕动缓缓伸出，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在人影的体内苏醒。倘若是一般孩子，此刻必然已经尖叫着拉扯身旁的老人。
然而，看到这里，男孩扬起的眉头登时落下，嘴一抿，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低下头继续把玩着珠子。
“这招对我没用了，爷爷。”男孩那无奈的声音响起。
闻言，门口蠕动的人影与男孩身旁摩挲书页的老人同时停住了动作。
两人均没有回应。
沉默着，那人影径直拉开门帘，走进了店内。
来人披着黑色的雨衣，脚步不停，来到柜台前。
油灯被来人的莫名力量所影响，剧烈闪动了起来，波动的橘光洒在来人脸上。
雨衣下，根本不是人类的面孔，那张脸上生着独眼与一张骨质的血盆大口，没有鼻子，脸上布满了流动着紫色光彩的沟壑，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魔，然而，由于脸型与人类也完全不同，这样的面容却隐隐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与威严。
男孩习以为常，头都不抬一下。
那人影歪歪脑袋，身体旋即又是一阵蠕动，变为一团漆黑的液体，融入了柜台里老人的体内，灯火倏然恢复了正常。
“新郎一觉醒来，发现新娘根本不是自己的爱人，然而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认为新郎脑子出了问题，新娘从未变过。”老人似是自语，从书页中取出一张纸条来，纸条上写满了字。一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男孩闻言，把玩珠子的动作一滞，脸上带着期待的神色转向老人，问道：“有新的委托嘛？”
老人开的虽是家杂货铺，但平日里也接别人的委托，有什么灵异离奇的东西就事事过问，找猫找狗捉奸的一概不接，倒是专往那危险的地方跑。
“没错。”老人点点头，随手将纸条放在男孩面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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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这次的委托，还是这么让人无语。”
“老套又离谱。”
末了，老人又嘟囔着撇下一个评价。
手指捻书页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老人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听起来确实有点无聊。”男孩托着腮，用两根手指将那纸条拎在眼前，大略扫了一眼。
转而不知为何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了老人。
老人眼角一斜，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小子在看什么？”
“爷爷今天不对劲。”男孩摇头，清清嗓子道，学着老人的口吻，“放平时，塞罗爷爷肯定会说：‘这种屁事值得委托吗！找执法队不好吗！而且，这难道不刺激吗？’”
“嗯。”男孩点点头，径直看向老人，“肯定不会这么安静。”
男孩这句话不是瞎想，曾经有个委托者结婚，一个老婆突然变成了俩，长得还一模一样，当时老人就是这么说的。
纸条是那位新郎写的。他前两天刚刚举行过婚礼，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了夫妻，可是，昨天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的枕边人根本不是以前的那个她，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偏偏那张陌生的面孔下，是与他的妻子完全一样的性格，他惊恐地告诉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却告诉他，是他病了，妻子从未变过。
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顶着妻子的性格与身份，与自己的家人愉快地相处，他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纸条上只是以新郎的口吻阐述了事情的经过与地址，但没有提出要委托什么，也没有说明想要怎么办。而人员身份出现问题的情况，找执法队可比给塞罗爷爷下委托要容易太多了。
塞罗闻言，看向骄傲抿着唇的言荒，嘴角莫名勾起一丝笑意，摊开双手，无奈道：“这就是问题所在，爷爷我根本没有见到委托者，更不知道这张纸条从何而来。”
“啊？哈？”言荒连着疑惑地叹了两声，“连塞罗爷爷都不知道吗？”
他已经跟塞罗一起处理过各种各样称得上离奇的委托了，比如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了牛马，再比如跟自己的仇人互换了身体之类的。
刚刚那道人影就是塞罗放在阴影处用来监视杂货铺内来往人员的，嗯，用塞罗的话来说，叫术法。塞罗召回那道人影恐怕就是为了检查异常，结果，显而易见，连这术法都没发现纸条是谁送进来的，这样的情况，他们是第一次遇到。
“所以，这个委托，有效吗？”言荒狐疑地看向塞罗，他有些怀疑塞罗还在开玩笑。
塞罗扭头，眉一横。
蓦然。
“梆。”一声脆响。
“痛痛痛。”言荒立马捂着额头低下了头，倒吸凉气。
塞罗一脸淡然地收回左手，轻声道：“读纸条只看一面的毛病，说过好多遍了吧。”
“记住了。”言荒半撅着嘴抬起头来，把那张纸条翻了个面。
看清楚背面的内容。
“明白了。”言荒一皱眉，撅起的嘴也瞬间平复。
纸条的背面，一个漆黑的手印赫然在上，那黑色与平日所见完全不同，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黑，恍若无光夜空，一眼望去，让人忍不住要深陷其中。这手印形状并不规整，四处有着黏连与沾染。
如果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手印上缓缓升腾着黑气。
“渎神者？”言荒手指捻搓着指尖沾染的黑色物质。
纸条背面的那个漆黑手印，几乎赤裸裸地在传达一个信息，有怪物，或者说，所谓的“渎神者”接触过这张纸条。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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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还是要去看看的。”塞罗深深看了眼手印，便起身走到了层层货柜中间，那里是一个圆形的灯盏样的东西。
那是夜灯，人类生存的必备之物，可以保护人类在夜晚免遭所谓神罚。
“该点夜灯了？”言荒抬眸望向窗外，窗外已经近乎黑漆漆一片了，雨声依旧，小提琴声却再听不到了。
“是呀。”塞罗深吸口气，应着。仿佛点夜灯对他而言是一种可怕的事情。
言荒从柜台里跑出来，踢踢踏踏地跑到了门口，靠在了门框上。
门外，入目尽是灰暗，阴暗的天幕沉沉垂落，对街，连排的高大石质尖顶建筑如同山丘，让人窒息，披着黑色雨衣的行人在高大建筑下如同穿行的蝼蚁，匆匆往家赶着，又像雨夜里的游魂。
有节奏的金属触地声自街道上响起。
“夜祖将临，速速归家。”沉闷但却威严的号令声传来，密集的雨帘中，浑身包裹在黑色铠甲里的执法队员抱着精致火枪走过。
这样的场景，看得人心头仿佛压了块石头。
言荒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焦点。
不过片刻。
街道彻底安静了下来，路边的石柱灯缓缓熄灭，执法队不见了踪影，行人也全部消失不见，一片死寂，仿佛都在恐惧些什么。
“嗤……”屋内传来火焰升腾的声响，夜灯被点燃了。
言荒回过神。
随着这声音来的，是晶莹的蓝色光芒，那蓝色的光芒仿佛胶体，一缕缕地在空中流动着，慢慢填充着门口的空缺，直到将整栋屋子包裹在蓝光里，像是在保护这栋屋子。
这样梦幻的一幕却没有引起言荒丝毫的惊讶，他死死地盯着那高高的天空。
仿佛天空中有什么东西。
“天黑了。”
蓦然，言荒喃喃道。
“嗡！”恐怖的轰鸣声自天空中响起，听起来让人牙齿发酸。
一个漆黑的正方形出现在了夜空正中央。
没错，那正方形的黑甚至与周围的夜空都形成了一种反差，那是一种极致的黑，如同虚无，黑的让人心慌，乃至于，恐惧。
“嗡！”震荡声层层叠叠，一股无形的波动自天空降下，言荒只觉得自己思维一滞。
下一刻便见到洪流般的漆黑自那黑块中席卷而下，仿佛一朵漆黑的花朵绽放，那空洞的光华一泻千里，迅速吞没着夜空与目之所及的一切。
这样的一幕如同末日浩劫，极致的漆黑贪婪地覆盖着世界上的一切。
几息时间不到。
“轰！”言荒眼前一闪。世界消失了。
虚无，一片虚无。街道消失了，石柱灯消失了，街对面的建筑消失了，甚至于连声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整片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这个屋子。
眼前只有那已经凝为实质的黑暗，那黑暗贪婪地挤压着一切生存空间，蠕动着与蓝光对抗着，只是，每次一碰到蓝光，那黑暗就化为一阵烟雾消散。
书中言，夜祖，乃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每到夜晚，祂就会降临世界，以绝对的黑暗宣誓自己的存在，任何胆敢直接暴露在黑暗里的，都会受到神罚。
没人知道神罚是怎样的，因为，任何没有夜灯庇护的生人，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荒儿，别看了。”不知怎的，老人的声音颤抖着，“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看看委托呢。”
“好嘞好嘞。”言荒应着，转过身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右眼眸子里，似乎有密密麻麻的触手在舞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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