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暗暗的，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沾染上了漆黑的物质，相比起楼下的统一完整，房间内的倒是四处有着黏连与重叠。

言荒对此并不陌生，术式残留与渎神者重叠在了一起，渎神者会将接触过的一切沾染上漆黑，比起术式的残留，颜色更深。普通人如果触碰到这些，虽然不会发生异变，但内心仍然会涌起负面情绪，因为这也算渎神者的一部分，哪怕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塞罗扫一眼就提起手杖，像楼下处理四人的尸体那般，召出一阵红雾来，将整个房间笼罩。

待红雾全部消散，房间内的情况才看得真切。

没了黑色物质的覆盖，暗淡的天光自暗灰色的窗子处投来，密集的雨声，啪啪哒哒的雨水扑打窗户声，直到这时才响起。

屋内的陈设冷冷清清，物件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或多或少都被漆黑所渗透，整体显得斑驳而森冷。

床上，一抹冷光照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尸体，但这女人的尸体与楼下尸体的惨状不同。

女人的尸体似乎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没有发生任何扭曲与异变，也就肤色略显苍白，姣好的面容与活人并无二致。

塞罗站在屋内，没有观察室内的情况，而是不知为何皱起眉头来，在思考些什么。

“这就是那位新娘吗……”言荒呢喃着走到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

相框灰灰的，但里面的黑白照片看起来很是清晰，一男一女在一个类似森林的地方，两人依靠在一起，笑的很是开心。

而照片中的女人，就是床上的尸体。

“嗯？”言荒也皱起眉头来，这么看来，新娘与照片中的女人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从楼下的状况看，这家人的惨剧是至少五天前发生的。

但委托是昨天下的，而且委托里说，婚礼是三天前举办的，时间上根本对不上。

更重要的是，委托纸的背后有一个渎神者的手印，可是，渎神者写信？这可是比残暴的巨龙爱上了一只羊还离谱的事情，从刚刚的战斗就能看出，渎神者根本就是疯狗中的疯狗。

显而易见，超凡者干预而产生的不协调暴露了出来，如果没有超凡者的参与，绝无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至于委托的真假，这倒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因为只要有渎神者存在，这一趟无论如何都得来，只要来，必定能发现因超凡者的干预而产生的不协调之处，到了这一步，委托的真假其实并不重要。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不知名的超凡者是什么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而且，为什么在同一个房间的夫妻，疑似新郎的变为了渎神者，新娘却毫无变化，甚至比楼下的尸体保存的还好。

“爷爷有头绪吗？”言荒没有太多超凡者事件的经验，只得扭头看向塞罗。

塞罗闻言，回过神来，他有所猜测，也大致能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但他得确认一下，顺带把正事做了。

想到这里，愣愣望着言荒走神的塞罗缓缓皱起眉头，莫名有些苦涩。

“先去把那个渎神者吃了。”塞罗回过神，食指指尖叩击着手杖，转过身去，声音有些生硬，导致这句话像是一股脑堆出来的一样。

“啊？又要吃吗？”言荒闻言，目光一暗，“好吧……”

说着，垂下头向门外走去。

这样听起来完全是惊世骇俗的事情，言荒似乎已经干过不少次了。

乃至于看起来只有痛苦，没有过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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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

言荒曾询问过为什么要吃恶心的怪物，塞罗说，虽然他不想这么说，但，这是秘密，未来他会知道的。

每次吃怪物，言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每次吃完会非常非常难受。

塞罗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旋即深吸口气跟着来到门外，进入走廊塞罗就直接背过身去低下了头，似乎不想看言荒吃怪物的场面。

言荒来到怪物的尸体旁。

这渎神者死了已经有几分钟了，被一分两截的身体上满是绒毛与肉触，看起来就让人反胃。

言荒虽然不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但身体还是发起抖来，右眼也因直视渎神者再次散起蓝光来。

言荒颤巍巍地跪在渎神者身前，双手颤抖着，伸向这怪物的尸体。

伸到一半，他双眼一闭，心一横，双手迅速抓住躯体，撕下一块肉来就塞进了嘴里。

“咚！”

渎神者躯体进口的一瞬间，甚至没有吞咽的功夫，言荒只觉内心如被锤击。

身体则直接双手握拳重重砸在地面，半个身子都要伏在地面。

一股难以言表的恐惧感自言荒内心涌出，同时，还有恐怖的悲伤、压抑，乃至于愤怒等等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洪水样汹涌而出，负面情绪之强仿佛已经化为实体，疯狂地攻击着他的精神，无数渎神者的影子在他的脑海中向着他袭来。

外界，言荒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刚刚伏下的上半身又突然抬起，右眼不受控制地倏然睁开，恐怖的蓝光流水样自眸中冲出，缭绕着言荒的身体回旋。

……

几息过后，走廊安静了下来。

“呸。”一声轻呸传来，言荒一口把那恶心的肉块吐在了地面上，身体不再颤抖了，右眼的蓝光也已经平息，原本漆黑的右眸此刻有了色彩，那是一种星空般斑驳的色彩，数不清的各色光点在里面游离，美丽而诡异。

听到这声音，背着身的塞罗赶忙低下头去，更不敢回头，就像回头就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言荒缓缓睁开了左眼，左眼也变为了与右眼一致的星空状。

没有恐惧，没有别的情绪，有的，只是淡漠。

“还要多久。”言荒开口了，声音完全没有之前的稚嫩，仿佛变了一个人，冰冷无比。

“一年……”背着身的塞罗声音颤抖，带着畏惧，也带着崇敬。

“嗯……尽快把我的躯体喂熟，不把精神冲垮，我是没法完成计划的。”言荒点点头，闭上双眼，右手放在了渎神者尸体的上方，那尸体顿时开始扭曲，聚合，又化为一团黑雾，钻入了言荒的手心。

“尊上，这里……是交织空间吗……”塞罗恭敬地询问道。

吸收完渎神者，言荒缓缓睁开双眼，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来，低声道：“是，这个大屋子里的人是同时死亡的，源头在房间里那个女人身上。另外，你不必怕我。”

“是。”听到这话，塞罗反而愈发紧张。

“不是我害怕，是您与我的位格差距让我本能恐惧。”

“这样吗……”言荒轻轻抬起双手，在眼前晃了晃，莫名其妙道，“已经初步成功了吗……”

“行。那你努力。吸收渎神者得来的记忆仍然不保留给这身体，等追查到源头，我会展现记忆的。”言荒将双手放下，闭上了双眼，声音越来越低。

待言荒声息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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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塞罗这才舒了口气，在超凡者世界里，高位格存在对低位格的压制是难以想象的，特别是像这种超凡力量主人没法控制自身力量的时候。

……

“嗡！”脑海内一阵激荡，言荒轰然惊醒，仿佛沉眠之后的突然苏醒，脑海里原本隐藏的所有情绪蓦然涌上心头，洪水般浩浩荡荡，恐惧、悲伤、痛苦，绝望。无尽的负面情绪咆哮着在脑海内乱窜。

“嘶……”言荒痛苦地捂住脑袋，整个身体趴在了地面上，剧烈颤抖着，那粗鲁的负面情绪无情地冲击着他的精神，就好像大脑在无限膨胀而恰恰又有一张尖刺网包裹着大脑，这种痛根本不是身体上的痛所能比拟，这是发自灵魂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好像在生与死的边缘游离，好像有什么伟大的存在高高俯视着自己。

言荒颤抖着，浑身上下不可控制地生出细小的触手与绒毛来，平日里起作用的右眼此刻也在装死，没有任何反应，任由这种恐怖的负面情绪摧残着言荒的精神。

塞罗听着言荒痛苦的声音，默默闭上了双眼，面上满是无奈，手指不知所措地扣着手杖的顶端，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别的，有些颤抖。

奇迹需要牺牲，这就是奇迹的代价。要创造那个奇迹，这是必须要做的。

随着负面情绪的侵蚀，过往经历中的痛苦一点点浮现心头。

不知为何，言荒蓦然生出一种怨恨来，对眼前境遇的怨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五岁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更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要在这里做着会令自己如此痛苦的事情。

从小就被塞罗收养的他，对塞罗有着绝对的信任，他就是把塞罗当做了自己的爷爷，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他也怨恨，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某些镇民看不起与嘲笑，乃至于辱骂，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些，塞罗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从不做些什么。

随着怨恨一丝一缕地占据心头，言荒只觉体内有股极其恐怖的力量在苏醒，外界身体迅速异变起来，难以言表的极致黑暗自体表涌出。

蓦然。

“程度够了。”一道轻轻的声音自脑海响起，言荒的右眼轰然睁开，“嗡！”随着震荡声，右眼钻出的蓝光迅速覆盖全身。

蓝光覆盖完成之后，言荒的异变与动作都平静了下来，似乎渐渐沉睡了过去。

塞罗深吸一口气，手杖重重磕了磕地面，沉沉叹了口气。

……

不知过了多久。

言荒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柔和的蓝光，他很熟悉，是夜灯的光芒，这是，回家了？

言荒侧目，看到了身旁守候的塞罗，以及，残破的栏杆，碎裂的墙壁。

塞罗愣愣地望着言荒，目光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还在委托人家里。

见到言荒睁眼，塞罗回神。

“醒了？”塞罗将言荒从地面扶起，温和地揉揉言荒的头发。

又是这样。言荒揉揉自己脑壳，他不记得吃渎神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他对这件事有着本能的恐惧，他只记得过程很痛苦，绝对不想再吃，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痛苦。

什么怨恨，什么蓝光，乃至于什么异变，他都不记得。

他只记得，他吃了，他很痛苦，但痛苦的程度他说不上来，也无法感知得到。他只知道，塞罗爷爷做这些，肯定有他的理由，他应该遵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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