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电，刺向中年汉子右颈，用剑的青年不等招式用尽，手腕轻抖，剑尖下沉，指向那汉子右肩。那汉子似乎熟悉对方路数，早在他刺向脖颈时便将手中长剑横在右肩三寸外，瞬时双剑交击，峥嗡之音连绵不绝。

两人你来我往，攻的一方凌厉，守的一方严密，只片刻功夫，便已经拆过了十余招，一时难分伯仲。

这里是半山腰的一块平地，四周林木参天，树下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十几座木屋。平地东面有一座不大的水潭，潭水清亮，潭边是鹅卵石砌就的一条小路，可通山顶；西面中央处用木桩圈出了一块演武场地，十余人正站在这里观瞧场内二人的切磋。

眼下两人已经交换了六七十招，仍旧未分胜负。突然中年汉子找准空挡，提剑后纵，落地时卖了个破绽，趔趄欲倒。对手看出了便宜，飞身跃起，人在半空时便刺出了连环三剑，疾如奔雷，势在必得。

却听那汉子嘿了一声，将手中长剑抛出，口中喝道：“疾！”三尺利刃顿时光芒大盛，犹如生出了灵性，眨眼间自行将对方的连环剑尽数挡下，而后不待青年站稳身形，又绕至他背后三尺处悬浮不动，直指后心，不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青年再不敢动作，提剑僵在场中。

围观的人群里直到此时才传出叫好声，有人问道：“于师兄这是在体内又开出了一条灵脉吧？”不等场中的于姓师兄回答，旁边有人替他答道：“该当如此，开出四条灵脉方可御剑，恭喜师兄，这回有希望进入外门。”

中年汉子满面笑意，摇头不答，先抱拳谢过了众人捧场，这才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掐了个剑诀，将长剑召至手中，收剑入鞘后对青年抱拳道：“辛师弟，承让。”

被称作辛师弟的青年脸色有些发白，拱手道：“多谢师兄手下留情。”想必是不甘心，还剑入鞘时又嘀咕了一句：“师兄虽然功力大进，但是过了年纪，还是进不了外门。”

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中年汉子收起得意，场中也静了下来，几乎人人脸上都有沮丧之色。半晌才有人向水潭那边扬了扬下巴，嚷道：“你们看看人家陈小山，过两天就要被送回家了，可别人该干活干活，该练功练功，不像你们这般灰头土脸。”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水潭，那里正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提着两只木桶，走在通往山顶的鹅卵石小路上。看他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杂役弟子青袍，步伐稳健，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是要被马上遣送回家的弟子。

十余人神色各异，之后便很快三三两两散去，留下了场中刚才切磋的二人。

中年汉子叫于冠雄，另一位叫辛立东，都是楠鸿仙派的杂役弟子，平时经常切磋。由于辛立东所学颇杂，剑招凌厉准狠，故此胜者居多，眼下却是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正要给自己找个台阶，就见于冠雄眉头一皱，隔着数十丈冲提桶的少年喊道：“小山，昨晚上下过雨，去山顶的路不好走，用不用师兄帮你？”

那少年听到，冲这边一笑：“谢过师兄，这等小事就不麻烦你了。”声音清越。他举了举手中的空木桶，走得更快了一些，转眼便消失在空地边上的密林中。

于冠雄脸色微红，转头要走，却听辛立东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师兄，别人不领情啊，看来这将军府里的武师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上。”

于冠雄被挑破心事，语气中隐有怒意：“你懂个甚？”

辛立东拱了拱手：“陈小山他爹是咱们大岳朝的虎威将军，可是每次大将军派人给咱们楠鸿送米送粮，从没对他有过优待。要我说，就算他真是大将军的公子，多半也是个失了势的，你又何必自毁身价？”

“呸！”于冠雄朝地上使劲儿吐了口痰水，“当不成就当不成，凭我这两手功夫，离了楠鸿还能没地方去？”

辛立东赞同的点了点头：“正是这道理。楠鸿虽然是八大派之一，但却是排名最末，须知修仙门派可不止楠鸿一家，光咱大岳就有数十家，我听人说望月小筑就不错，那里可没有楠鸿这么多规矩，什么门下杂役三年内修炼不成便要被赶出山门，什么弟子之间不能私斗......”

他说到这里时眨了眨眼，语气也变得促狭：“那家的女弟子不少，个个貌美如花，不像楠鸿少得可怜。”

“当真？”于冠雄呵呵一笑，暂时忘却了不能去将军府上做武师的烦恼，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不然去其它七派看看，说不定比在楠鸿强。”

辛立东啧了一声：“我说师兄，虽然我只开了三条灵脉，的确不如你，但我可比你有自知之明。”等见到对方脸上的怒色时改为笑道：“你想想，仙门八派是那般好进的？以你我这等资质，排名最末的楠鸿尚且这样，就更别说排名在前的天虞剑派、星宿宫、天师府以及天工府了。即便是不如这四家的兽王谷、驭灵宗和丹仙谷，也肯定轮不到咱。”

不等于冠雄答话，他又摇了摇头，不无叹息的说：“你我都知道，我们开出的灵脉不过都是灵脉虚影罢了，顶多能算是真芽境。长风大陆上的修仙门派多如牛毛，进不了仙门八大派，找家小门派也不错，说不定还能混上个长老之位，到时再也不用担心灵丹不够用。”

于冠雄听了点头喃喃的道：“个人资质不同，开出的灵脉数目多寡也不同，我这年纪能开出四条灵脉虚影估计算是到了头。”又抱怨道：“楠鸿门里精穷，俸禄也都是银钱，半块灵石都不给，我这个月所用的灵丹都还是自己赚的。”

“那可不是？”辛立东笑着说：“那些资质好的能开出十一二条灵脉虚影，我可知道要想做楠鸿的内门弟子，必须至少有开出十条灵脉虚影的资质。”

于冠雄默然半晌，扳起手指数道：“等虚影凝实才是气贯长河境，长河境之后还有四海游龙境和天人自在境，过了这仙门四境才有望踏入金丹，后面还要过九重火劫......这登仙之路可真他娘的长。”说着不由抬头望了望天。

辛立东听了这话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跟着抬头看。

此时天光已亮，金乌初升，一缕阳光穿过平地四周的高大树木，洒入场内。才下过雨的缘故，早春的空气里有股清新潮湿的味道，水汽和雾气升腾，与天上云气搅在一起，给整座山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白纱。

两人望了会儿天，还是辛立东先收回视线，嗤了一声才道：“师兄不必灰心，那陈小山必然不如你我，他没有修仙根骨，迄今为止连一条灵脉虚影也未曾开出。”

于冠雄不禁摇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俩人结伴而去，依稀听到几句类似“长老、宝材、宁做鸡头”等等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