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躲回老巢,血魔老祖依旧捂着心口大口地喘着气,方才的那一刹是他百年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经历,甚至在脱险之后四周的一切都给了他种不真实的迷幻之感。
“明明已经做好了打算,可没想到邹建豪竟比我想象得更厉害……若是他方才留有杀意,我能否全身而退呢?”
血魔老祖沉浸在自己的脑补的情形里,端着茶杯的手晃荡得厉害。
“师尊!咱们已取回柴达魂魄,目的达成,要不我们还是放弃吧。”
胡笑儿提议。
“荒唐,当年那道金光你们忘了吗?杀我门人,毁我修为,这么多年了终于被我找到了他!俗话说得好,有仇不报绝非魔教!”
“可……血魔门人才凋敝,再也禁不起这般损耗了。”
柴达一句话戳中了血魔老祖的心窝。
十年前那道金光夺去了血魔宗九成门徒的性命,现在这口气还没能缓过来。
“你说得对……是为师气糊涂了,咱们血魔宗经不起折腾了,再也经不起了……”
血魔老祖闭着眼,疲惫地摆了摆手。
他虽是魔教徒,骨子里仍有着华夏人安土重迁的思想。十年前那场大战令血魔宗元气大伤,不但门徒如猢狲四散,甚至巢穴也被魔教小宗门霸占。
自此之后,血魔老祖便总想着复仇邹建豪,而后还于旧都。
可正当血魔老祖梦想幻灭之时,门外却有门人来报,说邹建豪搭乘着今夜的航班离开了。
这可让焉头巴脑的老祖来了精神。
“明日可是修仙界的盛典御剑之试,邹建豪这个时候离开,肯定是去参加活动去了,没了邹建豪江城市实力空虚,正好是我们血魔宗大展拳脚之刻!”
“等到他回来,血魔宗已经转入巢穴之中,哪怕邹建豪有通天修为,还能把江城市掘地三尺,挖咱们出来不成?”
得知此消息的血魔老祖兴奋异常,忙联系起了散落在江城市周边的分部堂主。
一场无形风暴正酝酿于江城市上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诗却置身事外,眼睛一闭一睁,已从江城到了长州。
栖神山乃是华夏中部五大高峰之一,也是长州地标。人人都知道这栖神上有了牛逼的修真宗门,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参观者不计其数。
久而久之,栖神山下的小村落也渐渐做起了来往旅客的生意,开农家乐的和搞民宿的家户能从村头一直延伸到村尾。
而这其中就包括李诗当年落户的牛头村。
下了飞机出了城,他按着以往的回忆向着牛头村走去,却发现平日里人烟稀少的村道上却满是游客,时不时破路上还晃过一辆旅行大巴。
他分明记得当年牛头村因为地处偏远,旅游事业根本拼不过周边的村落,怎么十来年不见变得这般热闹。
“大爷,这牛头村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
李诗在路边逮着本地的老人家闲聊了起来。
“什么牛头村啊!这都多少年前的名字了,我们这个村现在叫仙童村?”
“啊?仙童……”
咀嚼这这个名字,李诗隐约有了不妙的感觉。
“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这个村十几年前出了个仙童,听说是从栖神山上下来的,哎呀我去,这说啥灵啥简直就是天上童子下凡,后来闹得外面都经常有人过来找他求吉利……诶,我看你怎么面熟,你是我们村上的不?”
“谢谢大爷,打扰了打扰了!”
李诗忙遮着脸逃开了,可身后的大爷还不依不饶地絮叨着。
“哎,我看你和雕塑很像啊!”
什么雕塑?
李诗的满腹狐疑很快被揭开了,绕过一道山弯,他的目光即刻被村头立着的那栋塑像给吸引住了。
这栋石刻的雕塑约莫十丈高,雕刻精美栩栩如生,和周边堆积着的破旧村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重要的是,这雕塑真就和李诗小时候极像。
看来那大爷口中的仙童就是自己了。李诗直至此刻终于明白了牛头村揽客的秘诀。
可荒诞的事还不止于此,入村之后景象更令李诗汗颜。
只见他的的塑像下摆了一尊大鼎,里面沉积了不少的香灰,不少游客手中举着高香对着塑像作揖跪拜,俨然是李诗当成了神仙般膜拜。
“这闹的又是哪一出啊!”
四周还有打着仙童名号做生意的村民,有人在售卖护身符,有的在分发高香,甚至还有一名大妈拽着他的衣角,竟试图向本尊兜售仙童玩偶。
这尴尬的氛围令李诗一刻也不想多呆,拎起冲锋衣领口遮脸,飞也似地向着山道逃去。
可栖神山已被充分开发,即便是当年不为人知的小道,现在也加装了售票亭。一戴着红袖套的中年胖妇人刷着手机目不斜视,懒洋洋地伸出手来。
“成人票一百五,学生票一百二,带身份证或学生证了吗?”
“回自己宗门也要钱吗?”
“切!”售票员歪着嘴冷笑一声,“你这逃票理由挺新颖啊,你要真修仙者怎么不御剑飞上去呐?”
李诗也想啊,可周围这么些人。
没办法,他只得乖乖交上了自己的证件。
可谁知售票员接过证件眼神一滞,又举起来对比了下李诗的脸,忽然腾的一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愈发炽热。
“你是仙……仙童……”
“睡!”情急之下李诗被迫动用了言出法随的能力。
随着话音落下,售票员便软踏踏地倒了下去打起了鼾声。此情形将身后一对年轻情侣惊得合不拢嘴。
“不许说出去!”
李诗夺回证件,转身握拳对情侣施以威胁,吓得小男生点头如捣蒜。
顺利搭上缆车,李诗将方才的糟心事统统抛向脑后。
顺着栏杆向外望去,缆车索道嵌入浓密的云雾之中。山峰如海市蜃楼时隐时现,猿啼鹰啸不绝于耳,幽寂空廖。
望着此情此景,不禁想起多年之前只身入世的情景,当时栖神山的旅游业还未如此蓬勃发展,没有缆车,没有石阶,唯有一条乱石铺就的野径伴着自己下山。
一晃眼竟已过十五宰。
下了缆车,李诗即刻被汹涌的人流包围。
“各位朋友往这看,这儿便是我们此行……”导游挥着红色小旗,向着身后旅游团的众人介绍着山巅之景。
除了导游之外,山顶上就只剩下游客了,观光的游客、拍照的游客、买纪念品的游客,吃泡面的游客。
李诗都快崩溃了,他此刻感觉就仿佛多年不归家,家中的客厅已被五六个赤膊大汉占领。这些人穿着他的拖鞋,娴熟地使用着着他的毛巾和牙膏,对一家之主的归来熟视无睹。
可李诗又有什么办法呢,他除了认命毫无办法。
越过栏杆摸到了山峰另一侧。他终于找到了一片还未被旅游业侵蚀的净土。
道旁散落着碎石,生着几株倔强的衰草。
越向前走大雾愈发浓密,雾中隐约可见如成人般高耸的阵石,足下野径也不再笔直向前,反而似醉汉打起了踉跄。
这乃是宗门为了隔绝凡人而设下的阵法。
李诗走到阵石边,按口诀转动石块,眼前的迷雾消散露出了另一块阵石。
依次转动八块阵石四周迷雾散去。大地颤动,悬崖边升起百级悬空石阶,一路延伸至云层之中。只要沿着这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而上,便能抵达飞峰之巅八卦门上。
可就当这浓雾散去后,李诗竟然又见到了邹建豪,这个老男人正捏着地图茫然地转着圈圈。
“邹先生?”
“李诗,怎么又是你!你不是说看爷爷去了吗?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走不出去……诶,这雾呢?”
原来邹建豪和女儿约好在山顶碰头,结果稀里糊涂撞入迷雾中,待他发觉时已经被浓雾所困走不出去了。
正当二人说着话时,头上却传来一阵破风声。李诗抬头望去,一对穿着凌云宗道袍的男女正御飞剑而来。
“老爹,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来者正是邹建豪的二女儿邹妍,姑娘一落地也不顾着收起飞剑就激动地扑入了父亲的怀抱。
“老爹我想死你了!”
“究竟是想我还是没生活费啦……”
“哎呀,宗门花钱的地方很少的,女儿当然是想你!”正当邹妍伸像个小姑娘般在父亲怀里撒娇时,余光却瞟见了一旁的李诗。
“老爹,他是……”
“啊,这是我刚收的徒儿李诗!李诗啊,这是我女儿邹妍。”
“李诗……这名字好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邹妍眉头轻蹙,想了半晌却没结果。
李诗则是捂着嘴假意咳嗽了声,他还不想被人认出来。
“见过吗,没有吧……”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躲开我的目光?”邹妍可没想着放过李诗,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对方身前,一把攥住了李诗的手腕。
一缕真气顺着姑娘白皙的指节流入李诗手腕中。
这是修仙界最常用的侦测对方修为的方法,但仅限于修为高的人侦测修为低的人。邹妍不过是个入门三年的小门徒,与李诗的修为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所以她不但没能得知李诗的修为,还将自己的修为暴露得一干二净。
“地之境心动期,天资平庸,但比邹建豪要稍微强一些。”李诗心里嘀咕着。
而此时邹妍心里也在犯着嘀咕,因为她根本就探测不出李诗修为。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对方太弱,要么就是对方修为远超自身。
而眼前这个青年甚至饥不择食去拜自己这个散修父亲为师,那他的修为肯定高不到哪儿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邹妍忽然嘟起了嘴,在李诗面前晃了晃拳头。
这可将李诗整懵了。
“你拜我老爹为师,不就是贪图我家这点钱财人脉吗?”
李诗不语,只是用一脸看傻子的样子看着邹妍。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还猜错了不成?实话告诉你,我老爹之前已经收了五六个徒儿了,你们这帮散修都没安什么好心,不是骗钱就是为权。”邹妍压低声音,语气凶狠。
“然后呢……”
李诗已经不耐烦了,心想着凌云宗的家伙果然各个都讨人厌。
“我老爹那些没安好心的徒儿都被我修理了,你要是不想被我修理,就给我安分一点,听到了没有!”
威胁完李诗,邹妍扭头换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她此行前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将与她一同前来的师兄介绍给父亲认识。
师兄萧离与邹妍同是三年前加入凌云宗的弟子,可师兄天资卓绝,短短一年时间便加入了内堂,背起降妖除魔之责,也成了凌云宗新生代弟子中的中流砥柱。
而邹妍也在最近与这位师兄暗生情愫,私定了终身。
望着白衣胜雪笑面盈盈的师兄,邹妍扭头瞅向李诗,失望地摇了摇头。
“你与我师兄年龄相仿,我家师兄已能捉鬼除魔,而你却还在盘算着如何坑骗我老爹的钱。你修为微末,我也不求你背起什么修仙者的责任,可但凡你有点节操德行就别再骗我爹了,好吗?”
“我知道了。”
李诗点了点头,他本意是想帮邹建豪解决麻烦,可人家女儿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他也不会再像个狗皮膏药般贴着不放了。
李诗的脾气是好,可他也是有尊严的。
“老爹,这是我师兄,我们二人……”
一谈到这事邹妍收起了泼赖的性子,变得乖顺依人。只见她低着脑袋红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玩弄着衣带,一副少女羞怯的模样。
邹建豪对这个莫名冒出的青年还是存有戒心,只见他锁着眉头,目光在萧离身上上下扫视,而后缓缓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妍儿的父亲。”
“你好邹先生,久仰大名。”萧离笑得灿烂无邪,可当他握住邹建豪手掌的一刹那,却做出了一件令在场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竟然发力捏碎了邹建豪的手骨。
邹老板怪叫一声,痛苦地跪倒在地,可萧离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打算。
“师兄,你在干什么!”
邹妍惊叫起来,可却换来萧离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