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玉损

《香消玉损》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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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妹妹侯玉婷说的事,可让侯玉梅为难了。她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一个结果。第一,这个事绝对不能让外人和父母知道;第二必须得悄无声息地把孩子打掉,可是这么大的事,能保证有人帮忙?能保证不被传出去?家丑不可外扬啊!就因为这两个原因,让她那晚上失眠了,对她来说,这件事现在确实很棘手。

她深深地叹口气,喃喃自语道:“现在办点事,咋就这么难啊!”

她把县医院产科里所有的大夫,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还是定格在同学黄大夫身上。提起这个黄大夫,侯玉梅内心深处激起一丝丝甜蜜来。从小学到初中,他俩都是同班同学,而且这个黄大夫是侯玉梅的忠实追求者和崇拜者。

初中的时候,他们是一群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那时候的男孩,要是和女孩说句话,都会成为班里其他孩子攻击你的话柄,便会引起许多难以接受的话来:

“哈哈哈,给你媳妇说啥悄悄话呢?”

“你说的啥,能让你媳妇都脸红啦!”

“你咋不拉着媳妇的手呢?”

“”

如此之类的话,就像暴风雨一样朝你劈头盖脸地袭来。那时候的男女之间,是有界限的,就连课桌上都是楚河汉界,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念初一的时候,侯玉梅是他们班家庭条件最差的,几乎整个学期都是一件洗得泛白的军衣,那肯定是她哥哥穿小的衣服。头发剪到齐耳根上,嗓门洪亮、大大咧咧地纯粹是一个假小子。她自己无所谓,却有一个恶作剧的毛病,如果见哪个男孩像女孩一样扭扭捏捏、不大气,她就同着全班同学的面,故意和那个男同学说话,而且把脸凑到跟前,假装亲近的样子。那个男孩必定一个礼拜不会安然,课间操,放学路上,都是男孩嘲笑的对象。

黄大夫就曾经让侯玉梅那样戏弄过。黄大夫叫黄关春,父母都是县医院的大夫,家庭条件不错。不过这黄关春虽说是个男孩,胆子却比女孩还小。见到飞蛾、蜜蜂一类的飞虫,总是害怕得大呼小叫,所以班上的同学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黄姑娘”。

有一天中午,那是午睡的时候。那时候的午睡,就是趴在课桌上眯一会得了。侯玉梅见同桌的“黄姑娘”睡的正香,鼾声高一声低一声,像一个初学者拉二胡那样,让人听了烦心,那哈喇子顺着脸颊流在课桌上一片。这个时候教室里除了轻微的鼾声,便静悄悄的。老师都去了办公室,侯玉梅抬头看了看,就悄悄地溜了出去。

虽然在大山深处,但夏日的中午还是很炎热的。透过那些低矮的围墙,就是一片绿荫和学校的菜地,再过去一点,就是侯玉梅她父母劳动的蔬菜队地界了。中午时分,除了知了在树荫里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好像听不到其它的声音了。小鸟小虫子也都午休了。

侯玉梅在教室的阴凉处站了一会,确认四处无人,这才蹑手蹑脚走到一处围墙的豁口,一抬腿,便轻松地跨了过去。围墙外面却是另一番光景:四周围绿莹莹的菜地,在阳光下却发出墨油油的光来。她突然的闯入,惊醒了许多午睡的小虫:蚂蚱、蛐蛐、一种叫花媳妇的瓢虫。它们四处逃窜,慌慌张张地躲避着那只突如其来的大脚。

侯玉梅扒开草丛,仔细寻找着什么。终于,她把目光落在一条慢慢游走的千足虫身上。她心里一阵窃喜,急忙抓住那条悠哉悠哉的千足虫,用纸包好,放进口袋里,脸上露出得意而诡异的笑来。

然后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回了教室。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并且特别地顺利。这前后也就短短几分钟,同学们还在继续留在梦里。她心想,此时把千足虫放到黄姑娘的脖子里,那它就会跑掉,这样就有点前功尽弃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黄姑娘快醒的档口,放到他的脖子里,才能起到最理想的效果。要是这样,自己就得分分秒秒盯着黄姑娘,才能把握最佳时机。

“算了,牺牲一个中午的睡觉时间吧。”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纸包,放在课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只千足虫委屈地蜷成一团,纸包打开时,它急忙伸展开身子,急匆匆想逃离这个地方。侯玉梅哪里能让它逃跑,急忙把纸包了起来。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黄关春醒来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看一眼同桌的侯玉梅,然后不经意地抹了一把流到嘴角的涎水,扭头又睡着了。

侯玉梅撇了撇嘴,心想,这小子一时半会也醒不来,那就多等一会吧。她要的效果就是让黄关春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现在时机未到,那就耐心点吧。她眼巴巴地趴在课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黄关春的后脑勺。一阵困意袭来,她渐渐地闭上眼睛。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她的阴谋落空了。不过,她可不是一个轻易摆手的人,在课外活动的时候,她乘人不备,把那条奄奄一息的千足虫,偷偷放进了黄关春的里。

那个傍晚,当她从外面玩得不亦乐乎、意犹未尽地回到家里,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黄关春。就见他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浑身不停地颤抖着。侯玉梅想,肯定是因为那只千足虫来的,不过一个大男孩,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就在她准备进门的时候,却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我家黄关春确实胆子小,但是你家丫头也有点太过分了吧?你们做家长的平时咋教育孩子的,看把我儿子吓成啥了?”

陌生女人的声音细柔细柔的,却带着极大的不平和愤慨。

侯玉梅停住了脚步,就在准备转身的时候,听到母亲说道:“唉,我那丫头像个假小子一样,谁知道咋还干出这样的事呢?这不,吃完饭碗一推,就出去疯啦,到现在还没着家。大妹子,你放心,她回来我一定收拾她,明天让她给你娃娃道个歉!大妹子,都是我们教育无方,你先消消气,我给你赔不是啦!”

侯玉梅心里很佩服母亲,到底是高中生,说出的话和父亲就是不一样。不过她也知道母亲的脾气,争强好胜不说,还好面子,今晚回家,那一顿饱揍是逃不掉的。她这时才有点害怕,母亲下手重,那可不是骂几句就完了的事。她的脑子里快速地飞转着,现在只有躲开才是唯一的办法。她这样想着,便撒开丫子朝哥哥家跑去。

那时候侯玉刚结婚不久,是单位分的房子里住,虽然才有二十来个平方,但对小两口来说,那简直就如天堂一般。小两口刚刚亲热完,正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呢,听到敲门声,侯玉刚急忙坐了起来,问道:“谁呀,这么晚有啥事?”

当他听到是妹妹的声音,便又躺下,粗声粗气地说道:“这么晚了你跑来干啥?是家里有啥事吗?”

“哥,好哥哥,你开门呀。”侯玉梅央求道。

侯玉刚很无奈地穿上衣服,十分不情愿地打开门,没好气地问道:“到底是啥事,火急火燎的?”

当他得知原因以后,气恼地瞪了妹妹一眼,说道:“亏你是一个丫头家,要是个男孩,我看你都敢拆房子!”侯玉刚对这个大妹妹,达小就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可是为什么讨厌,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一个女孩有个男娃娃的性格的原因吧。

“”

那晚上,侯玉梅在沙发上委屈了一晚上,却躲过了一次皮肉之苦。第二天,侯玉梅胆战心惊地去了学校,见到黄关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虚。她未曾想到如此的一个恶作剧,会让一个男孩带着妈妈找到家里。她在鄙视黄关春的同时,更加瞧不起这个男孩了。

“没出息。”这是侯玉梅给黄关春的终生下的定论。

昨天的千足虫事件,并没有对黄关春的学习造成什么影响。他像往常一样,该认真听课时听课,该看书时看书,该交作业时交作业。不过,他还是那样孤独,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书,默默想着心事。

侯玉梅初时的愧疚和不安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内心的不平和愤怒。昨晚的黄关春虽然有点小题大做,却还是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她被今天黄关春的淡定给激怒了。她瞄一眼旁边的黄关春,见他专心地写着作业,一条妙计突然闪入脑海。可是她又犹豫起来,如果那样,自己不就也跟着让别人误解吗?自己也百口难辩吗?可现在唯一的办法,那就是破罐子破摔,才能达到目的。管他呢!

下午快要放学的时候,侯玉梅同着全班同学的面,故意大声说道:“黄姑娘,昨天我错了,今天郑重地向你道歉!”

乱哄哄的教室里,有人闲聊,有人正在整理,有人嬉戏打闹,他们都在等着放学的铃声响起。听到这个声音,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同学们齐刷刷地看着侯玉梅,那表情却各自不同:有疑惑,有嘲讽,有呆板,有好奇,有兴奋,有麻木。各种目光聚焦在侯玉梅的脸上,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却见她用双手不慌不忙地抓住黄关春的手,然后使劲摇了摇说道“黄关春同学,昨天是我错了,请原谅!”说完并没有松开手,还噘着嘴挨到黄关春的脸旁,做出一个亲昵的动作来。

这举动如晴天霹雳,把黄关春给吓呆了,就见他脸色由黄变白,由白变红,最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到这一幕,女同学尖叫起来,她们害羞着不由得捂住双眼;男同学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哦,哦,哦!”来。不过大多数同学的眼里,似乎燃起了什么,那眼里忽明忽暗、或兴奋或痴迷。

在那以后几乎是一个月里,黄关春见到侯玉梅就脸红,老远就悄悄躲开了。而侯玉梅却大大方方,该干什么干什么,还经常有事无事找黄关春说话,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所以说他俩那时候的关系,引起同学们的许多猜疑,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那时候的孩子,喜欢在冬天起个大早,尤其喜欢做早上的值日生。为什么呢?其实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能早早去学校生炉子,而且能提前把带的馒头,烤得金黄金黄的,吃起来嘎嘣嘎嘣脆。一到冬天,学校取暖都是在教室里放两个生铁炉子,当班的值日生每天清晨早早生着。那时候早上做值日生,是两个人一组,而且必须是一男一女。因为老师考虑到小女孩一个人来那么早,胆小害怕,万一出点啥事呢?再说就是两个小女孩,那也不放心,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那天正好是侯玉梅和黄关春值日。黄关春早早就来到学校,他生完炉子打扫完卫生,还不见侯玉梅来,便把馒头烤在炉子上。不一会,金黄的馒头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黄关春剥开表皮焦黄的那一层,送进嘴里,然后把馒头继续烤着。他就这样烤一层吃一层,不一会,一个馒头就下了肚。当另一个馒头已经烤好时,他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呀,好香,你来的早啊?”侯玉梅一进门,就嚷嚷道。

黄关春没吭声,只是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望着自己手里的馒头,便递了过去,道:“刚烤好的,你吃吧。”

“我这有。”侯玉梅从里掏出一块包谷面粑粑,吹了吹炉面,放在上面。不一会,一种包谷特有的香味就弥漫在教室里。黄关春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侯玉梅“噗嗤”一笑,把烤好的包谷面粑粑送到黄关春面前,说道:“咱俩换,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

黄关春本来就怕侯玉梅,急忙接住包谷面粑粑,把烤的馒头递给了她。此时,侯玉梅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默默地吃着馒头,不再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了。

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蹿出来的火苗把影子映在墙上,像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在跳着奇怪的舞蹈。

俩人就这样默默地吃着馒头。

说来奇怪,从那以后,这俩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似乎在关系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当然,这些变化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几乎是每一天,黄关春里都是两个馒头:一个是留给自己的,另一个肯定是给侯玉梅的。他会悄悄地放到侯玉梅的课桌里。再后来,只要是好吃的,什么牛奶糖,苹果,橘子,香蕉等等都出现在侯玉梅的课桌里。俩人心照不宣,只是相视一笑。

初二一开始,黄关春第一眼就发现,侯玉梅不像以前,喜欢打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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