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矶西畔

《石矶西畔》

第72章 市井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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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龙在同龄人中,也是少有的沉稳冷静,见不能力敌速取,遂改变战术,转而开始游斗。正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老者年事已高,肯定不及自己体力悠长,时间一长,场间形势必将发生逆转。

老者似乎看破了文龙的战术,冷冷一笑,也不管身上脏污,突然就地一滚,从地上抄起方才扔掉的花草,向文龙脸上掸了过去。

文龙侧身让过,一脚将老者手中的花草踢飞,老者迅速后撤。但花草在半空散开的过程中,撒落出些许的花粉,沾染在了文龙的肩头。

文龙想起黑衣青年的手段,料定老者此举多半有鬼,心下难免踟蹰,但呼吸间并无感到明显不适。老者趁着文龙惊疑之际,从身上摸出一个竹筒,单手一拨,随即一抖。

文龙知他使坏,快速向后跃出。但竹筒中并非射出什么暗器或毒烟,却从中飞出一只通体黑黄的虫子,朝着文龙扑来。那虫子有马蜂大小,嗡嗡着袭向文龙的头面,文龙既要接敌,又要避蜂,顿时手忙脚乱。

他这时才知,究竟是上了老者的当。飞虫多数智力较低,通常不会区分敌我,但偏偏紧追着自己,多半与那束花草有关。至于老者自己,必然早有避备的手段。

毒蜂飞行并不迅速,但转向灵敏,文龙本就不是老者的对手,顾此而失彼,被老者的掌风扫中眼皮,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他急中生智,扭头便跑,身后一人一蜂紧紧追赶。文龙利用跑动拉出的空档,从包中抓了一撮春梦散,忽然急停转身,向老者扬了过去。

老者大惊,身形急退。文龙趁机一个助跑,一跃而起,从坑中硬生生地跃了出来,随后一路狂奔。毒蜂被文龙瞬间拉开了距离,暂时失却目标,继而发现落在地面的残余花草,便不再追踪文龙。

老者也顾不上管这位低智商的帮手,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也从坑底窜了出来,朝着文龙急速追去。

文龙脚下疾驰,但眼睛越来越疼,有些影响了方向感。此时二人差距不过百米,对高手而言,稍纵即至。文龙跑着跑着,被一座山峰挡住去路,他顾不得再转向,手脚并用,飞速攀援而上。

老者刚刚被树木挡住了视线,追到山峰前,没看到文龙,左顾右盼了一下,正要抬头,忽然身侧传出一声咳嗽。

老者打了个激灵,忙转身观瞧。只见从一棵树后转出一人,约在中年上下,身材相貌、穿着气质都是普普通通。

没等老者发问,中年人率先开口:“您老可是贾不思贾老前辈?”

老者一怔,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想不到市井十门中,还有人不甘寂寞。”

老者顿时脸色一变。

中年人口中的“市井十门”,指的是旧社会车、船、店、脚、牙;金、皮、调、彩、挂十个行当。前五个行当随着评书的传播人尽皆知,而后五个行当中,金看相,皮卖野药,调包含拂、诓,彩包括戏法、杂耍,挂主要是把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十个行当也渐渐形成十个江湖流派,清兵入关后,有大量反清人士隐入其中,暗通款曲,遂形成庞大的网络,上面有总舵统一调度。但随着清朝覆灭和社会进步,十门渐渐成了一盘散沙,最终在法制的健全和科技的进步下,市井十门又回归了本来面目,有些行当则直接消亡。

贾不思这一支,原来是三秦一带市井十门的分舵,老人们在新社会后龟缩不出,传承凋零,但刺杀、下药、易容、追踪等手段,依然保存了下来。此事甚少人知,却被中年人一语道破身份,难免令贾不思惊疑不定。

“得饶人处且饶人,您老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期间还有折损,对朋友也算有了交代,总的算下来,这买卖还是划算,毕竟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的。但如果得陇望蜀,很可能得不偿失。”中年人再度开口,虽然语态温和,但话中的警告,却惹恼了贾不思。

老家伙也是见过吃过的人,哪能让一个晚辈就三两句吓唬住,等中年人说完,便阴森森地道:“小兔崽子,装神弄鬼。”话音一落,劈头便打。

掌未落下,眼前忽然失去了中年人的踪迹,他连忙转身四顾,中年人却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贾不思冷汗直流,知道了遇到了劲敌,慢悠悠退了两步,双手抱拳,干枯污浊的脸上露出笑容:“领教了。”

中年人也笑道:“承让了。”

此时天已擦黑,贾不思当机立断,很光棍地下山了。中年人站在原地,看看他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山上,若有所思。

文龙双目刺痛,头昏脑涨,全凭一口气向上攀登着,对于身后发生的事全然不晓。他也不知爬了多高,好容易看到一处能落脚的凸出,右臂这时几乎失去知觉,随着天色渐暗,视野也更加模糊,只好先坐了下来。

虽然已近六月,但峰上气温仍低,又有山风刮过,将衣服打得透凉。崖壁上生有野草灌木,文龙拉起帽子,将身子靠入其间,借助其抵御寒气,自己也运功调息,以避寒湿入体。

受伤、搏斗、逃窜,都是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他实在有些疲累,正想换个姿势靠一下,突然身子失重,反应不及,直接向后栽倒。这一倒便成了自由落体,身体向下坠落,只听扑通一声,人摔晕了过去。

不晓得过了多久,文龙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亮,眼睛还是疼,感觉整个都肿了。至于身体,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又被摔落在地,浑身都散了架一般。他生怕骨折或脏腑移位,不敢贸然起身,正在自检,忽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形轮廓的虚影。

文龙稳定心神,开口道:“请问你是?”

“你又是哪一个?”人形轮廓反问道。听声音,也是个年轻人,口音接近天府与三秦交界一带。

文龙努力使目光聚焦,终于看清楚面前站的人。眼前的人身量不高,但体格壮实,皮肤红亮,分明便是人们口中的车轴汉子。车轴汉子看见文龙一副懵头转向的模样,追问道:“你是咋个进来的?”

文龙苦笑道:“我是掉下来的,请问这是哪里?”

车轴汉子脑袋上顶了个头巾,一把撸了下来:“你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你又咋个进得来?”

文龙哭笑不得,遇到一个死心眼,但又不能不理他,只好挣扎着坐起:“朋友,请问怎么称呼?我受了伤,能否劳烦你找间屋子,咱俩慢慢说。”

他刚才自检时,发觉除了肩背和眼睛外,胸腹间也颇为闷懑,知道下落时震动了脏腑,又躺了一宿,体内有了寒淤,好在有真气护体,情况不是很严重,但需要调养几日。

车轴汉子愣了一会儿神:“哦,俺叫火牛。”说完向前走去。文龙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要引路,站起身跟在后面慢慢行走。

走了两步,文龙看到一处泉水,叫道:“稍等一下。”说罢弯下腰来,洗了把脸,喝了几口水。泉水清冽甘甜,不仅眼部稍觉舒适,连胸中的闷懑也减轻了少许,只是阴凉有加,忍不住想要咳嗽。

火牛走在前面,也不等文龙,听到文龙喊他,又急匆匆折返回来,一把抄起文龙,背在背上,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文龙知他没有恶意,也没反抗,只感觉此人力气甚大,单轮本力,竟还在自己之上。

文龙眼睛受伤,如今目力尚不及常人,他伏在火牛背上,勉强打量着周遭环境。

这个地方似乎在山坳之中,远处是陡峭的山壁,谷中高低起伏,植被繁茂,鸟语花香,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又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片梯田,从梯田过去不远,坐落着多处房舍,有的依山而建,有的掩映林间,家禽走畜,时闻偶见。

沿途也见到过几个路人,穿着说古不古,说新不新,有点民族味道,又有点像是民国电影里的戏服,肤色体型,都与火牛相仿,一个个两眼发直,一言不发。文龙知道他们盯的是自己,此地想必少有人至,自己的闯入,让原住民产生了警惕或疑惑。

火牛来到一处院落前,推开栅栏,走了进去,将文龙放到屋内:“你等一下哈。”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文龙松了口气,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房屋为木石结构,样式古朴,屋内家具都由竹木制成,床上的铺盖,都是棉麻制品。他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刚要闭目养神,就听见外面响动,一个老者跟在火牛的身后走了进来。

这名老者的身子骨算不上强健,有些驼背弯腰,见文龙起身施礼,点头回礼道:“请问小哥怎么称呼?从哪里来?“听他的口音,比火牛更接近三秦本地,同时又带有普通话的发音,讲话文绉绉的。

“您好,我叫文龙,家在天府鹤鸣山,误入此地,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先生,敢问这是哪里?”

老者哦了一声:“鹤鸣山,倒是有些渊源。你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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