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教授完美地错过了手术中最惊心动魄的时刻。

他赶到的时候，腹膜刚刚关闭，肖宇正在埋头缝着腹白线。

“咦？都做完了？”戚教授扫视着手术室里的众人问道。

在场的众人对这位姗姗来迟的教授礼貌地答道：“嗯，做完了。”

戚教授喘了口气，一脸失望地说道：“唉，看来我是白跑这一趟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遇到点儿困难就想着找上级医师帮助，只要沉下心来按部就班地做，这不也没那么难吗？”

关海山和宋泽明对视了一眼，他们无奈地笑了笑，都没再说什么。

而此时的手术间里，只有“肖宇”没有因为戚教授的到来而抬头打招呼，而是把自己的精力全身心地都放在了手术上。

戚教授觉得这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年轻医生有些没礼貌。

虽然两个病区隔着两层楼，但一直眼高于顶的戚教授却是从没正眼看过肖宇。

甚至他对肖宇也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对于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轻医生，戚教授用一种略带阴阳怪气的腔调问道：“这是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呢？”

“肖宇”这时才抬头看了这位大教授一眼，那仅仅就是看了一眼。

关海山听出了戚教授话里的意思，他赶忙打起了圆场：“戚老师，他是普外三科的肖宇，今晚人手不够，让我抓壮丁抓来的。”

一听是院里有名的“手残”，这位大教授越发傲慢起来。

他打着官腔说道：“他就是肖宇啊！小关啊，你可得看好了，替他把把关，缝合也是个技术活儿，别缝不好，以后出来个切口疝、切口感染什么的……术者那牵着我的名儿，别让我给他被黑锅。”

关海山只是冲着戚教授讪讪地一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医生，手术功底比他自己都要要扎实不少，他哪能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这时候戚教授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扭了扭腰，舒展着筋骨。

“小关啊，要是再有这种你们能自己完成的手术，就别喊我来了，你知道黑灯瞎火的，从郊区开车过来有多远吗？路上车还让人给蹭了，保险什么的是小问题，可搭上这时间就实在是不值了。”

戚教授说着就打着呵欠离开了手术间。

宋泽明摇了摇头，他对关海山说：“老关，早知道我就给我们王天民主任打电话了，让我们王主任回来做这台手术。起码我们王主任不会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性子，既然知道自己今天二线班，跑市郊干什么去！明明是跟死神赛跑的事，让他这么一说跟游园会一样，他来了，病人早该凉了！”

关海山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此时的肖宇已经感觉到海姆里希从他的身体里离开了，他握着持针器的手微微抖了抖。

手底下的缝合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应。

切实。腹白线的韧性和硬度是相当考验一名外科医生的手术功底的。

做惯了甲状腺和乳腺手术的肖宇，第一次感觉到缝合不仅是一个技术活儿，还是一个力气活儿。

他依据着之前海姆里希缝合时的针间距费劲地缝着，一会儿就用坏了一个大圆针。

此时关海山已经下台离开了。

宋泽明站在肖宇对面给他剪线。

他突然感到有些奇怪，现在正在埋头缝合的肖宇和几分钟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他的右胳膊正在微微抖着。

“你怎么了？没事吧，肖宇。”宋泽明关切地问道。

肖宇抬头冲他笑了笑；“没事。”

宋泽明只当肖宇累了，便说：“你要是不行，就下台吧！剩下的我来缝，看你胳膊都颤颤了。以前没怎么缝过白线吧！那也难怪，现在分科那么精细，你要让我切个甲状腺还做那种绣花一样的皮内缝合，我也做不好。”

肖宇笑着摇摇头，他没有把持针器让给宋泽明下手术台，而是继续认真地缝着。

机会不常有，但有机会就不要轻易让出来。

最后在肖宇用坏了两个大圆针，和2个角针的情况下，才缝完了皮。

但前后用时，似乎比寻找腹腔内的出血点都要长。

对此，宋泽明的想法也很简单。

在日常的手术中，对于寻找出血，肖宇应当练出了一双鹰眼，要知道甲状腺手术操作的精细程度远非剖腹探查可比。

而本身缝合胸部或颈部皮肤的手感和缝合腹部大不相同，肖宇缝合得慢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给他这个机会练习一下缝皮也没什么不好的。

宋泽明正想到这里，就见肖宇抬起了头。

“缝完了。”

肖宇说着便将手里的齿镊和持针器放回到碗盘里。

“嗯。”宋泽明点点头答道，同时他将留置在腹部两侧的引流管都接好了引流袋。

包括麻醉医生，手术室里的几个人一起将患者从手术台上平稳抬到了转运平车上。

肖宇原本想陪着患者去EICU的，被宋泽明婉拒了。

“回去吧！肖宇，后面的事不用你管了。”

肖宇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在宋泽明离开手术室时，他拍了拍肖宇的肩膀：“肖宇，今晚要不是你在这里，恐怕这个病人就没有现在这么幸运了。”

肖宇望了望病床上还带着呼吸球囊的病人，他的脸色还是略显苍白，但原本紧皱的眉眼却已经舒展开来了。

此时的他应该不会像先前那么痛苦了吧！

……

肖宇走出急诊手术室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15分钟后了。

在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注意到方悦薇居然坐在门厅的长椅上。

“你怎么在这里！”肖宇惊愕地问道。

“我想想还是过来看看，看你有没有走！”方悦薇笑着说道。

肖宇一时有些不忍，他责备道：“这有什么可等的，要是我明天早上出来，你就等到明天早上吗？咱们交情再好哦，也好不到这种程度吧！这有些……”

“打住！别说后面的话，我和你之间没有那么不堪，纯属是好朋友。”

肖宇赶紧闭嘴。

方悦薇接着问道：“那位大叔还好吧！”

“还好，差点儿就不行了，他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那边住几天，平稳了再转普通病房。”

方悦薇拍了拍胸脯说：“那就好……那就好……你之前没看到他媳妇，在这里哭得那个伤心，我劝了大半晚。我告诉她，有个能变腐朽为神奇的医生就在里面。”

肖宇眨了眨眼，他指了指自己。

方悦薇变魔术一般突然伸出一杯热腾腾的奶茶：“拿着，今晚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