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的大家小户。可能是因为有心人的推动，也可能是京中只是太久没有事情发生，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勾起了好奇心与八卦心理，便由不得去口口相传。

在四五年前只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因为沉静了太久，便在平稳的表面下引起了暗潮涌动。

上尊无意的一个小小举动，不经意间，点燃了那个沉睡已久的，几乎要按捺不住的，一触即发的局势。

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集体，在这个夜晚点燃了蜡烛；无数个或年轻或年迈的人，在这个夜晚彻夜未眠；无数个或担忧或兴奋的眼眸，发出一声喟然长叹：“终于，还是要开始了。”

无论准备好与否，无论愿意与否，新的局势，终究是要开始了。

来吧，开始吧！

且看今朝！

第二天一早，上尊坐在朝堂上，看着下面的众人，敏感的发觉出了今天的不同寻常。

虽然大臣们说的，上报的，与平时并无二致，他却感受到了那些话语背后的欲言又止，惴惴不安。

他嘴角噙了一抹似笑非笑，左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右手在凳椅上轻轻划着圈。

指甲在光滑的椅背上滑动，发出浅浅的声音，有些清脆，有些圆滑，并不刺耳。

仿佛是察觉出了些许的乐趣，他的眉头舒展了些，眸里是饶有兴致的等待。

他在等，等他们忍不住了，那便更有趣了。

终于。

礼部尚书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几乎是颤抖着跪了下来。

“上尊大人，臣小女自幼体弱笨拙，对香一无所知，从小不会伺候人，怕是侍奉不了燃香一事，臣……实在不敢让她污了您的香啊！”不是不想上奏折，而是知道上尊根本不会去理会那些奏折。

不是敢这样出头冒犯上尊，而是实在舍不下自己的女儿。

心里也挣扎，也犹豫，最终还是站了出来，选择为自己的女儿奋力一搏。他的声音尖锐到几乎破音，身体不住的发抖，几乎匍匐到地下，紧紧贴着地，衣服已经被打湿。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仿佛是亘古的沙漠，苍茫而静默，他的哀喊声回荡在殿里，似乎久久不曾散开，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无一人敢发出声响，皆垂着头，敛回目光，不敢触及上座的那人。

上尊不急不缓，目光扫过殿下立着的一个个人的神情，将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都收入心，这才慢悠悠的启唇：“哦，若是本尊不以为她笨拙呢？”

他话音刚落，不等礼部尚书反应过来，便接着追问道：“若是本尊偏喜欢让她当侍香女呢？”

若是如此，你待如何？

礼部尚书显然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一问，也早就下了决心，他抬起头，惨淡而绝望的一笑：“臣甘愿退出朝堂，只求上尊大人网开一面，让臣的小女可以回臣内人膝下尽孝。”

他几乎是声泪俱下，声音沙哑而痛彻心扉：”上尊大人！臣与臣夫人相伴三十有八，只得一女，惟此一女，她是臣与臣妻全部的心血与希望啊！”

朝廷人皆知，礼部尚书贪财，好赌，却专情，其夫人与他青梅竹马，娶过门后无纳妾，从不去烟花之地，其夫人只诞下一女，后再无所出，他却无怨无嫌，将此女视若珍宝。

朝廷人皆知，礼部尚书，是上尊忠实的追随者。

然而，就是这唯一的女儿，却被上尊抓了去。

上尊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唉。”

似乎有些宠溺的放纵，似乎在说，你啊你，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礼部尚书的脸上泛出狂喜的神情，他几乎要笑着去道喜。

然而下一秒，他便仿佛置身冰窖，脸上是震惊，茫然与不可置信。

脖子上一片刺痛，像是被割裂一般，他缓缓垂下目光，他的喉咙上，插着一只毛笔。

他似乎很是不解：“上……尊……”

他想说话，然而气管已破，只能发出破风车一般“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倒下了，眼里犹是不解与迷茫。

众人皆被这一变故惊住了。

他是……追随了上尊十几年的老人了啊，忠心耿耿，从开始，到现在。

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他只是想要回自己唯一的女儿。

上尊没有看其余人的神情，只是冷笑一声：“你们的一切都是本尊赐予的，现在却来以辞官威胁本尊。”

“本尊这些年是太过于纵容你们了，几年前发生了此事，谁敢多言一句？”

他站起身，扫视了下面众人一圈：“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是啊，是上尊这些年懒得发作，所以他们都忘记了，多年以前是怎样的场面。

的确，是忘记了。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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