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太合适……”可可威特把脏手在已经破破烂烂的衣裙上蹭了蹭，接来珍递过来的面包，还算保持了基本仪态地撕了一小块送入嘴中——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甚至比自己过去吃过的那些面包口感更好一些，应该也是某些谷物磨成的面粉做成的，这一点倒是和熟悉的那个世界没有多大区别。
但是干渴的喉咙将面包咽下去的过程并不顺利，这么久的穿行已经消耗了太多水分，而她们不知道之前走了有多久，这里没有什么明显的光暗变化，也没办法推测出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不是说这可能会有什么危险，而是说，如果这个药水有什么比较重要的用途，比如说救我们一命之类的，现在就尝试喝掉它。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了，那个什么‘主神’既然希望我们给它做事，自然还是要基本保证我们的存活的，就像我父亲保护那些农民一样。我觉得这几瓶药水，多半就是那样的东西。”
可可威特吞咽面包的痛苦表情，让珍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后背，待到她终于咽下之后，她才再次开口说话，手指指着被珍拿在手上的两瓶药水。
“这确实有些道理……那么能不能动用你的‘幸运’，看看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可以找到水源，我们真的非常需要。”
珍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同了可可威特的对此的反对，小心地将药水重新收入包裹之中，然后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只是询问的话语中，刻意将“幸运”两字咬的很重，这让可可威特也多少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就像是被面包渣呛到一样。
“那边吧，我觉得。”
迅速吃完剩下的面包之后，可可威特站起来煞有其事地祈祷了片刻，然后指向某个方向，看起来就好像是随便找了一个目标。
“好吧，反正我的确不知道应该往哪边走，就再相信一下你的‘幸运’好了。”
珍将包裹抱好。活动了一下只是稍微得到了一点休息，但仍然觉得酸痛无比的脚踝，向着可可威特所指的方向前进。
也许是她的“幸运”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这个方向上阻挡穿行的灌木丛的确稀少很多。虽然地面的植被非常茂盛，其中也不乏一些结着果实的小树，但只是看着有着黑色光泽的果实，就不像是什么可以食用的东西。
“这里的地面比较潮湿，说不定还真的比较靠近水源了”珍感觉到了一些淤泥附着在鞋底，虽然让她们的行走更加艰难，但的确带来了一点希望。
“但是我担心，恐怕那只大家伙也比较靠近水源”可可威特不是特别乐观，这也是她在打猎中学到的一些东西，一些掠食性的猛兽的确会更靠近水源筑巢，既是为了能让自己更方便地获取水，也是为了捕猎一些前来喝水的倒霉蛋。
她们的小声交谈，被一些若有若无的水声中断了，也许是干渴导致，这样的水声让人感觉到好像立刻就见到了奔腾的河流一样兴奋不已，原本迟缓的脚步也变得急促有力，希望喝到水的欲望让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而这周围的环境也有一些轻微的变化，她们的身边不仅是那些小型的植被越来越多，那些粗壮的巨树也渐渐稀少，似乎她们已经稍微走出了那片巨树森林的核心地区，来到了较为边缘的地带。
“我们一路上好像没有遇到什么动物，那些鸟叫好像离我们有些遥远”可可威特感觉到有些奇怪，这样茂密的森林完全可以供养一个非常繁盛的生命环境，但是一路上她们也只看到了那些疯狂生长的荆棘、灌木和巨树，几乎什么动物都没有遇到。
“也许是因为，我们恰好是在这个森林系统的中下层，也许最下层有很多虫子，而鸟之类的小动物在比较上层，这个部分，或许只有一些大型的动物。终归没有那么多，不至于让我们碰见”
珍好像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至少她也觉得这不是很对劲
“水源应该就在不远处了，水声很响了”珍此时确实有点相信可可威特的幸运了，至少接下来一段路，应该听着水声前进就没什么问题，哪怕她之前指的只是一个大概的路线也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这段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就算那种饥渴驱使着她们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减轻由此感受到的疼痛，至少之前的疲惫带来了一些麻木，让那些伤口不再时时地刺痛她们，现在却是因为那份迫切而非常清醒。
但这反而让那些伤痕不断地隐隐作痛，提醒着它们的存在。
而随着巨树的密度越来越低，脚下的腐质越来越薄，逐渐露出的土地也越来越泥泞不堪，比起之前松软的腐殖土。这些又软又粘的黑色淤泥，显然吸收体力的魔力更强一些，好像每一次迈出脚步，都是拖着双倍的体重前进着……
待到她们完全精疲力竭的时候，远处树影的间隙中，浅色的波光若隐若现，这对于此时干裂的嘴唇来说，简直就是地狱中照进天堂的曙光一样。
让人不由感谢命运的赐予。
“最后一段路了，小心一下可能出现的大家伙，如果看到一点影子，我们就在灌木丛里躲一躲……一般熊类的眼睛，都不是特别好用。”可可威特也在心中祈祷了一阵，感谢上帝，在她们渴死之前送来了珍贵的水。
珍只是微微颔首，将最后一丛挡路的灌木拨开，轻缓地探头查看外面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大家伙。外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虽然水面不宽，不过溪床上那些被水磨得光亮的石头，还是让它看起来非常迷人，最关键的是，这是雪中送炭的水源。
“走吧，应该没有熊，至少我没有看到”珍首先迈步走出最后的树丛，而可可威特也紧随其后，但后者却先一步冲向了小溪旁，趴下去痛快地喝了一阵，清甜的溪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即将崩溃的心灵，让她感觉稍微好了一些，甚至就连身上的伤口似乎都没有那么疼了。
珍也随后走到溪边，俯下身让水灌满了干渴的身体，也把肚子里的面包泡的饱腹。
这让两人终于可以并排坐在河滩的一块大石上真正地休息一下了，头顶上也终于露出了一线天空，天穹的轮廓就随着溪床的形状蜿蜒。就好像头上的天空，不过只是面前清澈溪水的倒影一般——深蓝色的天空已经挂满了繁星，并没有看见月亮，也辨识不出她们熟悉的星座，似乎更加提醒着她们这已经是异度的空间、其他的世界。
就在可可威特还在看着天空有所畅想的时候，珍已经脱掉了破碎近半的衣服，将赤裸的身体没入微凉的溪水之中，颇有力量感的身体线条反倒和纵横的血痕很是相配。
她迅速清洁了一下身上的污痕，以及清洗了各处伤口，溪水的凉意也稍微麻痹了伤口的疼痛，而当可可威特将目光从天空中移回溪面时，就已经看到了珍赤裸的脊背，不免惊呼了一声捂上眼睛：
“你……你怎么直接就在这里……”
“难道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清洗伤口吗？如果不希望伤口恶化的话，你最好也快一点……”
如果说完全不在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虽然她也已经和自己共同走了一段路，从密林之中挣扎着走出来，却也还是陌生）这样的注视，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短暂沐浴带来的一点舒适感让心中的不安多少消退了一点，姑且还表现得比较自然。不过背对着可可威特的脸上已经挂着些泪痕——穿过这段密林的经历实在是过于可怕，表面上的镇定也不过是希望能尽可能活下去，而这样的提心吊胆，实在不是一个享受了三十年现代生活的人可以承受的。尤其是在水中放松下来之后更是感觉想念身在东京的生活……
“也不知道王之华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来日本找我了，如果是的话……得知我的死讯又会怎样……”珍的思绪终止了，那个被她称呼为“老王”的男人，是她年过三十才找到的人生伴侣，她的死亡……想必一定会让他非常悲伤的。
“哗啦！”
另一声水声终止了片刻的寂静，显然是可可威特也进入了水中，少女的身体虽然稍微纤细了一些，却也有着不俗的力量感，经常随父亲骑马打猎的经历，让她手臂和肩背上的肌肉线条也相当紧实有力。而在林间被弄脏的身体和金色长发，也在清澈的溪水中重新舒展，伤口上的污秽也被水波荡去，紧绷的心弦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珍，你说，我们活下去吗？那个无良的‘主神’说什么完成它的任务，最后也只是把我们扔在这个地方，哪有什么任务的影子！”放松之后，可可威特忍不住稍微提高了音量，看着天空抱怨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既然重新活了一次，终归不能再轻易地死去，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回去？”珍也在水中梳理着长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