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夕从噩梦中惊醒，他大叫着，急促的喘息声久久不能平息。

他梦见自己死了，胸口上插着一把长刀，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灌木丛，他躺在比人还高的灌木丛中，望着天静静地死去。

寒冷从脚底开始蔓延，逐渐感染全身，他努力想蜷缩成一团，可身体无法动弹。

绝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流泪，他轻轻抽噎，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顾晨夕…顾晨夕……”

就在他眼神快要失去颜色之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幽幽传来，钻进他的脑子里。

那声音很熟悉，可顾晨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的。

“别放弃啊，要努力活下去！”

顾晨夕想要点头，却没有力气。

他缓缓闭上了眼，天地在此刻黯淡。

“谢谢。”顾晨夕在心里说道。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可在顾晨夕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不忘劝他努力活下去，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善良的姑娘啊，祝你一生平安。顾晨夕在心里祝福道。

然后他就醒了，大梦初醒。

顾晨夕撩起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使劲抽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小巷里的记忆渐渐浮现，他被女孩偷袭，长刀穿胸那一幕清晰的印在他脑子里。

顾晨夕猛的撩起衣服，可胸前什么都没有，甚至于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怎么可能？！”顾晨夕不敢相信地自言自语。

窗外，一缕阳光折射进来，照在顾晨夕有些苍白的脸上。

顾晨夕迈着麻木的步伐来到窗边，外面阳光明媚，车水马龙。

街边小摊的叫卖声在一片嘈杂声中脱颖而出，清晰的传入顾晨夕的耳中。

又是梦吗？可为什么那么真实？顾晨夕摸着胸口，里面心脏砰砰跳动。

……

今天是周一，本该是上学的日子，顾晨夕却因为晚起迟到了。

江北民族中学，简称江北民中，是江北三所高中的其中一所，也是最次的一所。

不同于其他两所中学，民中是唯一一所建在城外的学校。

需要乘坐207路公交车，穿过两个隧道，摇摇晃晃半个多时辰才能到达。

等顾晨夕着急忙慌地赶到时，上午第二节课都已经下课了。

幸运的是班主任并不在学校，不知什么原因请了半天假，让顾晨夕得以逃过一劫。

顾晨夕长长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竟然也会翘课？！”旁边，一个女孩惊讶的说道。

女孩名叫白念，是顾晨夕的同桌，为数不多顾晨夕记得住名字的女生。

说来有些离谱，开学都三个月了，顾晨夕连班上一半的人都认不全。其中女生更是少得可怜。

白念算一个，还有副班长李文洁，因为收作业时，顾晨夕总是最墨迹的那一个，所以每次都会被她用大嗓门催促，要是正巧碰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少不了一顿臭骂，顾晨夕也不生气，只是尴尬笑笑，继续奋笔疾书。

男生的话，顾晨夕倒是认识得不少。

有一个老相识杨子七，他俩在初中时就认识了，彼此关系一直不错。

除此之外，班上有两个胖子格外引人注意，一个名叫周峰，皮肤黝黑，满脸凶恶，喜欢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在高一年级小有名气。一个名叫张潇，皮肤白嫩，浓眉大眼，如果能瘦下来的话，颜值绝对不低，可惜有着一口黄牙。

那个戴着眼镜，喜欢眯眼笑的男生叫陈浩。留着一个锅盖发型，看着十分瘦弱的叫张晋。还有冉浩，人长得帅气，加上一手字写得漂亮，才开学就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这些都是顾晨夕叫的上名字的人，男生基本都是和他一个寝室的，要是这还记不住就真的离谱了。

面对白念的惊讶，顾晨夕摇摇头，不以为然。不说翘课了，逃学打架这些事在那个年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可白念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她当然知道翘课很常见，常见到连老师都见怪不怪，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想表达的是顾晨夕居然也会翘课，毕竟他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一直是一个老实憨厚，只会傻笑的傻小子。不爱与人交流，内向到甚至于有些孤僻的程度。

就拿同桌这件事来说，半个月以来，顾晨夕就主动找白念说过一句话，还是他要从她旁边路过时，迫不得已说了一句“请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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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对此很是无语，没少在其他人面前抱怨。

这是她从小到大，所有同桌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了。

顾晨夕最大的兴趣是睡觉，然后是发呆，就这样坐在座位上，侧过脑袋看着窗外，他能看一天，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少人认为顾晨夕的脑子有问题，刻意的与他保持距离。

作为游离于集体之外的那一小撮，顾晨夕理所应当的不受欢迎。

虽然他们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厌恶的表情，可背后的闲言碎语多得数不胜数。

对于这些，顾晨夕都知道，也不知道。

他的心里装了很多事，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被他装进心里，对于这些在他眼里无关紧要的小事，顾晨夕一向不放在心上。

豁达开朗也好，没心没肺也罢，顾晨夕不在乎。

有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是这样说的：“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会失去自我的。”

……

上午第三节课，年轻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青春是什么？”

这是一堂语文课，这节课的主要内容是围绕黑板上的主题写一篇论文。

顾晨夕左手撑着脑袋，思考片刻，右手拿起笔随意地舞了两下，动作流畅，姿势潇洒，如果光看气势差足，不论成品高低，颇具大家风范。

完成之后，顾晨夕习惯性的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可没过两分钟，他就被疼痛惊醒，抬起头看见老师正怒目圆睁的盯着他，手里的戒尺狠狠的打在桌上，厉声道：“站起来！

顾晨夕茫然的看着她，下意识望了一眼白念，后者无奈的耸耸肩。在老师下来之前，她是有提醒过顾晨夕的，可是顾晨夕睡得太死，一点小动静完全不足以叫醒他。

才睡醒，而且没睡好的顾晨夕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顺带打了个哈切。

此番景象看得老师是越发的火大，她催促道：“快点！”

顾晨夕慢慢站了起来，头微微垂下，看不清表情。

“来吧，给大家念念吧，让大家看看你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顾晨夕没有说话，只是头更低了几分。

“快点念！别浪费大家时间，好意思写，不好意思念啊？”老师抓起他的本子往他手里递，“拿着念，快点。”

可折腾半天顾晨夕就是不拿，像没有力气一样，拿了又从手中滑落。

老师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的戒尺握紧了又握，在崩溃的边缘极力控制着自己。

“滚出去站着！”

顾晨夕悄悄撇了撇嘴，走了出去。同学们窃窃私语着，他随意扫了一眼，并不在意。

年轻老师回到讲台，因为是才大学毕业出来任教的老师，年纪轻，工作经验不足，又第一次遇到这种学生，外加是位女性同胞，心里承受能力相比于男老师，终归是要差一点。

她抚了抚胸口，平稳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我们今天论文的主题是什么？”

“青春是什么。”同学们异口同声答到。

“对，可你们知道刚才出去那位同学写的是什么吗？”她顿了一下，环视四周，缓缓举起那略带褶皱的本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

“一滩泥。”

顿时，满堂哄笑。

站在教室外的男孩面无表情。

青春是什么？青春是一滩泥。这就是他的答案。他并不觉得这个答案好笑。

教室里，年轻女老师还在涛涛不绝的批判着，声音大得让隔壁教室都迫不得已关上了门。

他默默地听着，眼神在校园里随意游荡。学校的环境倒还算可以，但一想到要在这里度过三年之久，胸中就有一股气，久抚不平。

要知道这才是开学不到三个月，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站在外面上课了，理由很单一，最多的当属睡觉了，班主任已经找他谈过三次话了，却一点效果没有，按某位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下次还敢。都说事不过三，顾晨夕一犯再犯，实在是恶劣至极。叫他请家长，他也照做，就是请不来，每次的理由都是太忙走不开。可你再忙，孩子的教育问题是头等大事啊，怎能一点都不关心呢？前几天班主任实在气到不行了，也管不下来，索性直接上报学校，让校长出面解决，我收拾不了你，校长还收拾不了你了？结果就是要求退学，这可把顾晨夕的妈妈吓坏了，火急火燎的赶来学校，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身上还穿着海鲜市场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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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服，上面血迹隐隐可见，想来是胡乱擦拭一通就赶过来了。

那是一个相貌平庸的中年妇人，矮胖矮胖的，脸上皱纹遍布，老实本分的农村人出身，从小劳作到大，一双手布满老茧。

顾妈一到学校，急忙拉着顾晨夕给班主任道歉，请他网开一面，并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却被班主任厉声一句“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还想有下次？”给怼了回来，四十多岁的妇人脸一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班主任又好气又好笑，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真就火烧眉毛了，才知道烫呗。

中年妇女思考再三，竟从裤兜里抓出一把钱，一股脑的硬往班主任兜里塞，这可把班主任紧张坏了，连忙阻止，却不想妇人力气如此大，一时竟推脱不开。最后只能无奈妥协，同意网开一面，但绝无下次。

妇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手拉过站在一旁望着窗外发呆的顾晨夕，再一次鞠躬道歉，顾晨夕像是没回过神来，愣在那里不动，妇人硬把他拉弯了腰，鞠了个姿势奇怪的躬。

在送妈妈离校的时候，两人什么也没说，妈妈也没责怪孩子，孩子也没给妈妈道歉认错，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走着，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中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妇人很想走慢点，虽然海鲜市场那边还有工作要做，可奈何路短啊。一路都没回头的妈妈，在出了校门，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终是没忍住的回头。

顾晨夕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她。

……

就在顾晨夕神游春秋的时候，对面三楼走过的一个身影将他眼神定格。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女孩缓缓走过，白色裙摆随着风微微飘摇，不长不短的齐肩发，略施粉黛的精致脸庞，美得一塌糊涂，让男孩挪不开眼睛。

女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寻找，看到在教室外面罚站的他，瞳孔微微放大，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从前。

顾晨夕愣住了，隔着一条走廊的两人，不过二三十米。

她居高临下的冲着他微笑，他眯着眼呆呆的望着，阳光照耀下的她的笑容，耀眼且遥远。

突然，他觉得待在这个学校，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熬了。

……

“嘿，顾晨夕，望啥呢？”

张晋突然出声把顾晨夕吓得一跳，他这才发现已经下课了，下课铃却是没响。

他傻兮兮的笑着：“没啥，进去了。”说完，逃似的跑进教室，留下独自疑惑的张晋若有所思。

教室里，年轻女教师还没走，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询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不免有胆大的同学思路清奇，就比如挤在最里面的陈巧巧，她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一身jk制服，加上本就不高且娇小的身躯，十足的萝莉范。

她毫不避讳的大声道:”郑老师有没有男朋友啊，郑老师这么漂亮，男朋友肯定很帅吧。”

“哦……”同学们一通起哄，更有甚者，趁乱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惹的年轻的郑老师俏脸微红。

见此情景，起哄声更大了，不断有其他班的同学闻声赶来，挤在门口想一探究竟。

只有顾晨夕一个像没事人一样，缓缓穿过人群，安静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年轻女老师手捂着嘴轻笑着，与同学们交谈甚欢，关系融洽。

说实话，她长得确实很好看，用肤白貌美来形容并不为过，在顾晨夕眼里，姿色也评得上70分左右，实打实的美女。

在顾晨夕眼里，有那么一套打分系统，专门为美女打分。

其中，40分到50分是正常人的标准；50分以上60分以下，略有姿色；60分到70分，可称美女；70分到80分，女神无疑；85分往上走，唯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才名副其实；95往上，只能是倾国倾城。

由于同学们太过热情，以至于等到下节课的老师都来到教室了，才不舍地放郑老师离去。

郑老师红着脸，满怀歉意的对另一个老师鞠了一躬，后者笑着微微点头，表示并不在意。

当她走出教室的前一刻，不自觉的回头，最后排靠窗的那个男孩，依旧是那副姿势，依旧望着窗外发呆，好像他不是睡觉就是发呆。

她之前生气的，并不是男孩把青春比作烂泥，反而她觉得这样比喻很好，很新奇。可是他那懒散的不端正的态度惹恼了她，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奇怪，明明上节课才惹得她怒发冲冠，这会儿竟是一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好像叫顾什么来着？她轻轻摇头，不再多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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