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来和我说说话。”夫子拍拍身边石头，示意耿二坐下。

“刀是什么，你可有答案了么？”

“我已有答案。刀是人胆。”

耿二说的十分认真。他无比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不想夫子有任何遗憾。

“以前，我爹是我的胆，我做事肆无忌惮，全因为我知道我爹会给我撑着。我爹弥留之际给我留刀，他想让我撑起这个家。

“我当时不知他为何给我留刀，前几日我问他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撑起家不能没刀。”

“我辜负了我爹的期望。我爹在时，金九档这种货色如果在我面前狺狺狂吠，我必定拔刀相向。但是几日前，他在我怀叔灵堂大闹，我想的竟然是大事化小。”

“天魔道兵上门。夫子说我乃是天地所钟，所以夫子应当明白我心中的对天魔的憎恶。然而，如此憎恶之下，我也没有拔刀。”

“我这才认识到，我的胆气在耿大伤了之后就没了。消失如此之快全因为那胆气是别人给的，不是我自己的。我对不起怀叔，也对不起我爹。”

“然后，让我想通了。”

耿二拍着膝上的刀：“我的刀，将来是要撑起很多东西。所以，我的胆气只能来源于自己。”

“我既然是以胆御刀，那以后便要以刀为胆。这样，我无时无刻都能拔刀！”

夫子颔首：“刀，道也。你的刀，即是你的道。你既然想用刀撑起很多东西，选的必定是守护之道。此道，道阻且长，前路凶险。”

耿二愕然，这种时候夫子居然给自己来谐音梗。

夫子起身看向脚下的深渊黑洞：“求道之路无高低，无论学习法术、武艺还是法宝都有通天之路，但也有区分。王进修法术，重在体悟天地；你则是练武艺，需百锻练体。你的道路也称护法之路，所以以后要多遮护王进。”

耿二忽生预感，难过的顿首拜倒。

“还记得我问你杀一人救百人时，你怎么选么？你说要解决提问题的人。我不知道你这回答是好是坏，但是将来肯定会发生这种事。”

“我希望那时，你能认真解决问题，让所有人都得到最好的结果。”

夫子身体已经有些虚化透明，他知道自己时间到了。他不舍的看了眼自己徒弟：“你家夫子在江湖上有些小名气，做过些小事情，得罪过一些小人，以后会给你添一些小麻烦，要小心……”

话音未落，夫子一步踏出，瞬间消散无踪。

耿二呆住，愣愣的看着黑洞。

旬月之间，怀叔没了，夫子没了，耿大伤了，耿氏病了。

一切的事情如同冰雹一般劈头盖脸的砸来，又似一个个块垒硬塞进他胸口，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

………………

直到天黑，耿二才回到镇子。

远远的，他便看到黄明枯坐镇口，望眼欲穿。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进哥他被抓了，他爹要把他卖掉，你快救救他！”

“又是王裘那个王八蛋！他们在哪？”

耿二顿时怒发冲冠。

“在赌坊，我看到他们把他押到了赌坊。我去找你但是找不到，就告诉了张抱金他们，他们自己去找了。我在这里等你，等了快一天了……”

黄明絮絮叨叨的说着，耿二已经大步进镇冲向赌坊。

此时正是赌坊营业之时，赌坊里面灯火通明，几个打手在门口逡巡。

“金九档！”

耿二横冲直撞，破开大门冲了进去：“交出王进，否则我今天拆了你的赌坊！”

打手们见识过耿二厉害，但是耿大如今废了，他们心境又不相同，顿时一拥而上。

耿二心情悲愤，双拳一展，脚踩虎步迎了上去。

这次耿二不再留手，招式中内力汹涌而出，拳脚硬碰，面前数人惨叫着倒飞而出，肩膀手臂上森森白骨破皮而出，恐怖异常。

他的内力为何如此雄厚？

剩余的打手们被几人惨状吓到，顿时脚步踟蹰不敢上前。

“耿星河，你居然还敢来我这里闹事。”

金九档从二楼一跃而下，看着耿二目露凶光。

“废话少说，王进呢！”

耿二弓步扶刀，内息运转刀势潜藏，双目紧盯金九档。

金九档哈哈大笑：“王进，你说的是那个画皮鬼么？他已经被人绑到巫师门前，这会儿应该已经被烧为灰烬了吧。哈哈哈哈……”

“二哥，不好了，王进被李蓝仁他们绑到了打谷场，还说他是画皮鬼。”

这时，赌坊外传来黄明的呼声。黄明走的较慢，路遇另一个报信的小伙伴后知道事情有变，便匆匆赶来送信。

耿二闻言便要走。但是，对面金九档气势陡升。

金九档乃是武意巅峰高手，真意大成不逊郭仲怀，再进一步便是真意变化的武师百人敌，此时他全力催发气势之下，真意豁然而出，化作黑色老虎浮现于半空，锁定耿二。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这里是你家茅房么？纳命来！”

黑虎咆哮，随着金九档的出击，猛然一跃抓向耿二。

区区纸老虎！

耿二手按刀柄，胸中怒气越发蒸腾，拔刀一斩，刀势斜撩而上：“金九档，给我去死啊……”

赌坊内冷锋厉闪乍现，张牙舞爪的黑虎如同纸糊的一般，一分为二消失不见。

金九档险之又险的侧身躲过，但是刀锋过后刃气袭人，在他脸色留下一道红痕。

耿二收刀而走，转身冲向打谷场。

金九档慑于耿二一刀之威，竟然放任耿二离去。

从耿二破门而入到挥刀而出，赌场内的一局色子都没结束。赌场众赌鬼全程围观了耿二大闹赌坊，但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到屋内一道寒光闪过，耿二已经转身而出。

“耿星河这是打赢了？”

有赌鬼问身边同伴。

同伴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看到，或许赢了吧。如果没赢，这个金剥皮能放耿二离开？”

“是啊是啊，耿大都废了。他早就看耿家不顺眼，如果打赢耿二，他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至少要留耿星河一个胳膊。”

说完后旁边有赌鬼感叹：“耿大、郭仲怀、李青绸、耿星河，这耿家高手一个接一个。下崽都没这么快啊，老天为什么这么眷顾耿家？”

“什么他妈的老天眷顾，你什么时候信了这个。”

话音未落，这个赌鬼惊喜道：“一二三，六点小，赢了，我赢了。感谢老天爷眷顾。”

金九档扶起几个惨叫的手下，丢下一串铜钱，让他们去对面的医馆看诊。他自己则带人走上楼去。

“这么多年，耿大辱我欺我看不起我，我忍了。多年谋划，他终于废了，我也终于能在他面前扬眉吐气。可是他儿子耿星河又蹦了出来，连这个小辈也能骑在我头上拉屎了，我何时能出头？”

“我如何能忍！”

金九档怒不可遏：“不管了，你们马上出发。告诉瓢把子他们，双旗镇已乱，耿大已废，巫师将死。让他们带人来，给我血洗双旗镇……”

手下们闻言纷纷退去。

吩咐完后，金九档仿佛力气耗尽，轰然坐到椅子上。

他的对面，一道鬼影站立，目光森然。

…………………………

说句闲话，写了这么久，感觉除了开头就是这章写的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