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值坐在餐桌前，拿着手机一直刷着短视频。
欧式的吊灯把大理石餐桌映的无比光洁。
三菜一汤摆在桌子上，浓滑的勾芡，晶莹的汤汁，能看得出做的这饭，手艺不错。
但这却无法勾起郑值的食欲，纵使他腹中饥饿，可喉咙像盖了盖子一样，难以做出吞咽的动作。
唯有手机里的短视频，狠狠的刺着他的瞳孔。
让他的视线难以挪移。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声音，都刺激着他全身上下的神经。
末梢在皮肤上的空麻感，让他在软包的欧式餐椅上，如坐针毡，括约肌不受控制的不时收紧。
每刷几个视频，就能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视频中。
而其他的视频，也适合现在方案相关的。
有的是数据帝，通过数据将本方案和特斯拉的方案，进行直观对比。
有的是理论帝，从理论层面来叙述，这个方案的先进程度。
也有各种无脑吹，以碾压，引领等关键词汇，集体高潮。
总之，所有视频就一个意思，方案牛逼，郑值牛逼。
但郑值看着这些视频，就像催命符一样，让他坐立不安。
“老郑，你吃不吃饭了，我都快吃完了！”
餐桌对面的妇人冲他说道。
“哦，哦，你先吃，我呆会……”
“多大人了，怎么跟小孩一样，抱着手机不松手，最近这好多视频都是关于你的，是不是股份拿定了？”
郑值就盯着手机画面，他媳妇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吃饭？他现在坐立不安的，哪有心思吃饭。
“我下去跳舞去了，你吃完收拾一下。”
“哦，哦。”
他现在脑子里，不断闪过之前什么什么女主播人设崩塌的画面，像什么斗牙莉三万、犬头罗莉之类的。
那种全网谩骂，人肉，舆论让他不寒而栗。
他现在甚至想，如果只是安安静静的蹲几年班房就好了。
通过林平的态度，他能想象到自己将要面临的结局。
他后悔抢了林平的方案，早知道就拿其他人的方案了，比如那个女实习生，小女孩整天唯唯诺诺的，肯定不敢说什么。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比迪的合同要签了，方案上的署名还是他的。
如果林平申请了专利，再有一个多月，专利也该下来了吧。
到时候，他应该就该动手了，而自己……
寄希望于林平没有申请专利？
他现在已经不敢这么安慰自己了，林平并不是他想的那种简单的实习生。
通过林平的态度也好，近期的视频运作也好，郑值能够看得出:
林平花这么多钱，是铁了心要把事情整大，要把自己整死，怎么看都没有缓和的余地。
郑值现在真的体会到，死不是最可怕的，等死的时候才是最煎熬的。
尤其是，知道闸刀很快就会落下，但又不确定落下的具体时间。
这种煎熬，让他浑身每一个毛孔，不受控制的舒张收缩，热量溢散，剩下的只有汗毛跟上的冷汗。
之前是他，肆无忌惮的欺压员工，他甚至很享受那种感觉:我就是明摆着剥削你，但你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忍着。
现在换他感受这种情况了，林平就是要明摆着致他于死地，但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等着。
富丽堂皇的装修、精美的家具、各式各样的美女主播……这些他都舍不得。
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一个自己没当回事的方案……
哎……
……
泉北市的夜晚，各色的霓虹灯和广告屏幕，用震耳欲聋的光线，肆无忌惮的轰炸着整个城市。
俊男靓女在道路上来来往往，寥寥布片盖不住肆意倾泻的荷尔蒙。
属于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辆军绿色的白牌吉普车，嗡嗡的行驶在马路上，在这夜色里略显违和。
越野胎碾碎了周围的喧嚣，拖着暗红色的尾灯，钻进市中心。
车内，主副驾驶身穿军装，表情严肃。
程主管在后排，局促的坐在一个老头旁边。
“张教授，你这怎么大晚上的就来了。”
被叫做张教授的老头，身形略显单薄，银亮的白发，在头顶围了一圈，环抱着中间油亮的头皮。
听到程主管问他，扯着嗓子说道:“我现在做的项目，在特娘的山沟子里，给我憋了半个月呢，能早点出来透透气，多好。”
“哦，那您现在做的是国家项目？”程主管瞥了一眼前座的军人，说到。
“咳咳……”
从前面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张教授继而说到:“保密保密，找个烧烤摊，山沟子里伙食是不错，就是快淡出鸟了。”
“现在都不让出摊了，要不老胖？”
“行行……有辣就行，有酒就行。”
不多时，这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带着柴油机特有的轰鸣，停在了市中区一家老胖串店门口。
两个强者发型加上两个军装硬汉，吸睛十足。
店里吃饭的客人，纷纷行起注目礼。
刚落坐，张教授就大大咧咧的点着串子、花生、毛豆啥的，临了要了一桶鲜扎啤，又催促服务员快点上菜。
完事拿出手机，指着一个推送的消息问程主管，“那个方案，就是这个郑值弄的？”
“额……”程主管停顿了一下说:“是也不是。”
“怎么？你帮他弄的？”
“那不是，是怎么个事呢，我给您说说……”
程主管尽量简要的向张教授说明了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测。
听完后，张教授把杯子哐的一下墩在桌子上，说:“这么说，是这个姓郑的抢了别人的方案，完事自己圆不过来了？”
“对啊！一直是这个叫林平的实习生发方案给我，虽然他说是郑值的方案，但现在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张教授撸了两个串子，喝了口扎啤。
“小程，你也吃。这事儿得管，当年姓苏的那个王八蛋，就是抢我的论文发了sci，后来跑到哥伦比亚去了，这么好的方案，不能再让人祸害。”
“那您明天去我们总公司，我把他俩都叫过来。”
“叫什么叫，兴师问罪！直接去他们那，正好我也想到处转转，再说你们研发部那个小李，我也看不惯，这个年纪还烫头，整天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
不得不说，别看张教授一把年纪，撸串子的速度真是天赋异禀，也就是竹签，要是金属签子，估计早就撸出火星子了。
“那个，他不是烫头了，他那是植发了……”
“管他呢？没个做研究的样。苏老狗，好像现在就是在做凝聚态物理的研究，你发我的方案里，关于时间晶体的常温激发，如果真能实现，我也能找苏老狗出口气。”
“怎么？人工智能相关的东西，和这个还有牵扯？”程主管问了一句，他主要涉及的是软件层面，对硬件和物理层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那当然，就单单这个理论，如果能实现，就能找到普适于玻色子和费米子之间，新的传输规则，这意味着，别说高温超导，就连常温超导可能都会有突破！”
张教授专心的撸串喝酒，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但这话，程主管听了，脑子里却是轰的一下。
常温超导，这不就意味着托卡马克装置的材料可以升级了？
那就是说，距离可控核聚变更近了一步。
能源革命啊，难怪张教授会这么重视，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虽然只是理论上和实现方式的明确，但距离真正的生产出来，还有一段的距离。
但终归是，不用低着头，摸黑干了，不然使劲的地方都找不对。
原来，这个方案，这么牛逼！看来真能帮这个小实习生一把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