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替身之王

在我过去的人生中，我从没有认真的幻想过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即使是小时候热衷的各类玄幻故事，我也多半只是去较真情节。那些常识以外，无法被简单描摹的“怪相”在我的脑海里并不具体，它们就像是放在盒子里的纸片，我知晓它们存在于盒子里，却不知晓盒子里的它们具体是什么模样。

不过此时此刻，我在空中却清晰的看到了“它们”。

“盒子”在无形的手中被打开，奇形怪状的“纸片”纷纷而落，散在这个村庄的各个角落。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怪物形体千奇百怪，它们或者是动物与人的肢体的结合，或者干脆是更加巨大粗犷的野兽，它们身上黑气萦绕，各个狰狞可怖。

整个村子此时都已经是黑气冲天，即便皓月当空，也被这黑气掩去了大半的光华。

我远望着那些仍在我肉体边徘徊的东西，相较于其他地方的怪物，它们多数更似人类，直立行走且身着衣物。在这些怪物之中，我还看见有一个披着破烂运动服的黑熊，它头绑一条破布，爪子正把着一把砍骨刀。让我担忧和害怕的是，它手里的那把长刀，还在我的身上摩擦着。这黑熊身上黑气则如同火焰腾腾，逼得四周的其他怪物不敢近前。但即使如此，我身旁仍旧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许多怪物。

如果那真的是我的肉体，而此刻在思考着的是我被吓得脱离身体的魂魄，那么我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事情终究是麻烦了。”

山神像说。

我凝望着上方飞行的山神像，虽然这神像表现出的一切超乎常理，但却似乎和田瑶有关，我忍不住问：“敢问你是何方神圣？”

“我是田瑶啦，只是现在怎么说呢，我应该是半个田瑶吧。”山神像声调微微一变，却变成了田瑶的声音，但是话在半途，她的声音又渐渐变得冰冷，男女不辨。

她的话云遮雾绕，让我迷迷糊糊不知所言，我只能追问：“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甚至还带着我飞上了天？”

山神像的声音沉入我的耳朵：“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若非如此，你已经沉沦入山魂的魔手。”

“这里这么多怪物，都是山魂招来的？那我的父亲不会有事吧？”

我望着下方浓浓的黑气，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放心，他并没有出门。此时应该还在酣睡。只要没有乱跑，是没什么危险的。”

“多谢。”

我心头稍宽。

但更多的疑虑却渐渐溢满了我的脑袋。田瑶她实在是神秘莫测，她从头至尾对我说的话有多少隐瞒我不得而知，而她的来头更可能超过我的认知。不过这一切我并不好开口去问，此时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田瑶已然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既然有这么大的手段，我也不敢惹她不开心。

山神像飞行许久，终于在村庄外路旁的一个草棚顶轻轻落下。我踩在草棚顶上还没站稳，就听见“哐当”一声，那神像已经跌落在了地上，本来已经残破的神像此刻彻底碎得没了形状。

我正盯着那神像发呆，忽然感觉有一只小手搭上了我的头，在轻轻往下按，我顺着那股力低下头，余光看见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田瑶已经是不知不觉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她这一手神出鬼没的能力，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她发觉了我的目光，低下头朝我挤眉弄眼，接着向着那碎裂的神像躬身一拜，她的手仍在我的头上，也还使着劲，我此时哪还不明白，也随着她的动作，恭恭敬敬的朝那碎裂的山神像躬身一拜。

“多谢山神爷爷相助！”田瑶道。

“多谢山神爷爷相助！”我忙跟了一句。

拜过山神，田瑶忽然冲我一笑，她此时似乎心情不错，见我望来，笑容更是浓几分。

“其实啊，我今天本来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很久的村子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才会闹山魂。实在是抱歉，牵连到了你。”她望着远处的村子，笑容收敛，目光沉静。

她话语里的内容却让我一惊，她似乎开始对我吐露一些隐情了。只是这些“隐情”究竟是真是假，我无法求证。

起初她所说的“爷爷”告知的闹山魂显然是诓我的话，此时此刻她的话语否定了她一开始的言语，我知道，她就是在告诉我，她瞒着我很多事情，但愿意告诉我一些信息。至少，她并无恶意。

“你有办法停止这山魂吗？”我张口问她，其实我此时还是惴惴不安的，这一系列的超自然事件发生在我身上，我虽然仍还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但我知道一切已经是切切实实的发生了，如果这件事情无法妥善解决，我的人生将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实在是不敢去想。

田瑶听到我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吐吐舌头：“我如果有办法一开始就能阻止这一切了，又怎么会拖到现在呢？”

“那现在怎么办，我的灵魂离体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我顿感绝望。我一个普通人类，面对如今状况，完全是束手无策。

田瑶拍拍我的肩膀：“不必担心，天亮之后才会魂飞魄散。现在还有不少的时间呢。”

我哑口无言，愣了片刻，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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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是叹息一声：“唉，算我点背。”

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分，田瑶只是望着我，我疑惑的看着她，她只是凝视我的脸庞，什么话也不说。我不知道她葫芦卖的什么药，但我只能等待她开口说话。而实际上，我除了等待，又能干什么呢？

两个人相顾无言，许久之后，田瑶才开口：“我现在和你商量一个事情，如果你答应我的话，我能保证有九成把握把你救回来。”

“什么事情？”不知为何，我心中“咯噔”一声。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我此时此刻的境地，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能完全信任她，但却不得不信任。我只希望她的要求不会超过我所能接受的极限。

“不再做一个凡人。”她轻声说。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却不再看我，而是扭头凝望天空。

我本以为她会提出一些条件，一些让我付出沉重代价的条件，毕竟在那怪物扎堆的地方抢回我的肉身，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她的话使我无法判断这件事情是否是一个沉重的代价。

我不再做凡人啦——我脑子里甚至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个黄发的壮汉。

挥去脑子里怪异的想象，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你同意的话，你将不再是人类，而我也能够将你救回来。”田瑶回答。

我忍不住又问：“你难道不是人类？”

“答对了一半。”田瑶站在我的面前，在我面前似乎是展示一般的转了半个圈。紧接着，她又说道：“我的外表，我的身体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在任何科学手段的检测下都只能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我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可惜的是目前的科技手段可没有办法再检测更深层次的部分了。而在那个层次来讲，我则完完全全不是人类。”

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仍旧保留了一部分的否认，我知道她在等我继续询问她。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现在这座山村唯一一个不会伤害你的人，我只需要你的答案，是否能够答应我？放心吧，即便不再为人，你的外形和基因都不会改变。”田瑶说。

我心中打鼓：“只有这样一个方法吗？”

田瑶摇头：“当然有其他方法，不过风险会很大。冒这样的险不值得，甚至可能会把我和你都赔进去。”

我哑然，良久之后，只能点点头。

这已经是最后的一点希望了。我不知道田瑶谜语人一般的话具体代表着什么，她话只说一半，另外的一半话就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而对于这半句话，她自始至终只字未提。

田瑶见我同意，便不再多说，从自己连衣裙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戒指，接着她的眼睛忽然变得像是银白色的月亮，一些若有若无的晶莹光华从她眸子里飘出，如同一阵轻烟，覆在戒指上方。做完这一切，她伸手将戒指递到我的面前：

“我把这件东西给你，它将会让你超凡入圣。记住，拿着这个东西以后一路不要回头，直奔你的身体而去，等到你触碰到你的身体的瞬间，萦绕你黑暗和邪祟都会被驱散一空。本来这个东西是保护我的，现在我将它借给你，所以这一路我也不能陪着你，你要万分小心！”

我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戒指，这枚戒指仍旧还残留有体温，而至于神奇的力量，我根本感受不到。

“去吧，从这里出发，一定要小心。”

田瑶定住我。

我仍还有犹豫，但转眼她白色的身影已经不知消失在何处了，我对她高声道了声谢，跳下那草棚的顶，撒开腿奔跑了起来。

这一奔跑，我顿时感觉到些不同来。

手握着戒指，我的身体轻得像是羽毛，脚下的步子一迈，人已经像是一支箭蹿出老远，这不过几步的功夫，我已经跑出数百米了。我按捺住心头的惊讶，更是埋头狂奔了起来。

山村里的黑气仍旧浓得墨水一般，只是远望都让人感觉阴森可怖。但越是接近村子，我的步子却越是轻快起来，我手中攒着的戒指更是慢慢变得滚烫。

我忍住那股疼痛，顺着村里的道路，狂奔不止，等到我手持戒指钻入那罩住村庄的黑气时，戒指忽然间闪烁起幽蓝色的光，那璀璨光华亮起，浓浓的黑气便径自散开。本来周围还有些怪形怪象的东西要扑过来，可见到这幽蓝色的光芒便都止住了动作，遮掩着自己的脸慢步后退。

我心中安定了许多，更是提起一股勇气，进村不远，再翻过梯田就是我身体的位置，如果这戒指威能不变，那么即使我身边围着许多怪物，想必也都会被这戒指所挡。

但预想和现实却有差别，在这村子里，我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被渐渐包围了起来。那些怪物虽然不会靠近，却仍旧在幽蓝色的光华外面虎视眈眈。

手中滚烫的戒指被我举起，幽蓝色的光芒扫开滚滚黑气，四下无数双红彤彤的眼睛，紧紧的锁在我的脸上，它们形状狰狞的脸在黑夜里隐约难辨，但低吼和咆哮却此起彼伏。我又是害怕又是紧张，但步子却不敢放慢，就在无数怪物的注视下，幽蓝色的光庇佑着我突破了重重的包围，我终于接近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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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扰了那只守着我身体的黑熊。

这只黑熊我在空中时便已经看过，他那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的黑气此时仍旧紧紧的裹住身体。

望见我，它握着砍骨刀，低声咆哮。

面对这个高大的怪物我也是心底打鼓，它身上的黑气与众不同，仅仅看气势，就知其他的怪物完全无法和它比较，但我已经没有退路。

我举着戒指，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黑熊望着我，在那幽蓝色的光芒下，它居然不闪不避，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我。即使幽蓝色的光已经逼近它的面庞，它也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我心中叫苦，心道这黑熊居然完全不惧戒指的光芒，如果它要动手，那把砍骨刀只需几下，就能给我剁个稀碎。

我盯着那黑熊，暂时停下脚步，不敢有什么行动，那只黑熊则望着我，嘴角居然微微一咧，像是一个人一样的笑了。

忽然，它朝着周围的那些怪物吼叫一声，一挥手里的砍骨刀。那漫山遍野的怪物顿时回应着呼喊起来，我以为它要对我进行攻击，举着戒指的手都有些颤抖。

但很快我便看见那些怪物们像是潮水一般，从我身旁涌过，眨眼之间，密密麻麻望不到头的怪物群就已经钻入了山林之中全部消失不见了。

这其中也包括那只黑熊。

我正在疑惑，却忽然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天边的一轮红日已经从山峦攀出，我被这一缕阳光一照，几乎要彻底消散。好在我脑子一动，立刻就躲入树木的阴影里，出乎意料，这一下居然救下了我，在阴影之中，我并没有再受到影响。

我心想，它们恐怕也是畏惧白天，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撤退的这样快。

我长舒一口气，此番经历实在是让我吓得腿软，我三步并作两步，顺着阴影接近自己的身体，最后忍着日头照射的疼痛，猛地跳跃到我的身体边。

刹那间我感觉到一股吸力，我好像是被什么裹住，一下子钻入了自己的躯壳之中。

天旋地转的感觉中，我眼前一切消失不见，世界似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道淡淡的光点，被什么东西拖拽着急速的飞行，而在此时，我却看见了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忽然出现在了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

那居然是个戒指！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疑惑之余，忍不住尝试接近那个戒指，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凑近，一阵虚弱的感觉便侵袭进我的灵魂。我顿时昏昏沉沉，疲惫不堪，在那白光里沉沉睡去。

“这次这个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有一天是一天吧，快把他抬到王座上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我忽然听到一阵这样的交谈声，接着我又是昏沉不已，不久陷入混沌。

“王已至，尔等有事速禀。”

在我朦胧的意识里，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却轻柔许多，显然说话的是个女人，我虽然疲惫无比，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着，托举着。在浑浑噩噩之间，我终于是提起了一分精神撑开了自己的眼皮，刹那的刺眼光芒让我短暂的失去了视力，不过我仍旧在光里捕捉到了模糊的影子。

那些影子像是巨龙、高山、狮子、猿猴......

等我终于看清，才发现那龙还有山甚至狮子和猿猴，都不过是下方巨型广场上蹿动的无数的生灵的一个，它们就像是海浪里跳跃的水花。这些生灵形态各异，无法一一描摹，怪形怪状却又人模人样。此刻虽然都显得异常躁动，但却又各自在原地等候着。那些怪异的或者美艳的脸上凝着一种神圣的真诚，我的呼吸在此刻都变得缓慢了，除了过于惊讶外，我更多的是被下方那成千上万的生灵的气息震慑。

“既然无事，那么晨会解散！”

在我和那些生灵静默的对视持续了近一分钟后，我身后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话语落下，那聚集起来的生灵们都立刻行动起来，或是振翅飞天，或是驾雾腾云，或者钻入泥土......不过数个呼吸，这片望不到头的广场，已经是空空荡荡。

“现在你已经被王选中作为替身，在完成王的使命以前，你都不能回到人间。”

那些生灵一走，我的肩膀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按住，那小手像是一座山峦，沉得我骨头都在惨叫。我扭头去看，只看见一个身穿白色鳞甲，腰悬短刀的漂亮女人正冷笑着，她褐色的眸子里寒光湛湛，似乎我稍有别的动静，她就会把我撕成碎片。

“为什么？”我压下心头的寒意，问她。

“你已经自己放弃为人，而代表王身份的戒指，此刻就在你的手指上。”她笑容更冷，似还有嘲讽。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抬手，双手举起之时，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在我的左手上绽放。

那枚戒指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它不似套在其上，而是从我的血肉中生长出来，以至于我能在光芒中看见戒指上那皮肤下的血管。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第九千七百零三位王者，祝你武运昌隆。”

漂亮女人声音冷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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