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弯剪的斯嘉丽再次变成刚才冰冷、似乎没有人类情感的样子。

莱恩看着她慢慢地剪开各层皮下组织、皮肌和腹侧的胸肌。

她在试图打开小亨利的胸部，看看他的内脏情况。

斯嘉丽已经全心投入到手术当中，似乎完全注意不到莱恩的存在。

剪了一会后，斯嘉丽又转身拿起了固定器和拉钩。

这一次，她没有再次将莱恩错当成自己的助手

她使用拉钩用力均匀地把切口扩开，打开术野，拉钩挂上固定器卡槽保持稳定。

解剖做到这一步，虽然术部看着是一堆皮肉膜血，但通往心脏和肺门区的通路已经完全打开了。

“心脏、肺部、肝部水肿正常。”

斯嘉丽的眉毛皱起来了。

小亨利的身上没有任何外力痕迹，不太可能是事先通过外力杀死，再投尸水中，伪造尸体死亡原因。

他的肺部情况也扩张正常，完全就是忽然溺水的样子。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死前呛水的时间好像比较长。

不过这也不奇怪。

面对死亡的可能时，人体总会爆发非凡的潜力。

只是小亨利运气不好，他没有创造奇迹。

解剖已经做到这一步，其实结果已经很明白了。

“现在除了肠胃毒药检测还没做外，所有证据都证明小亨利的最后死亡方式就是游泳中忽然脱力导致溺死。”

“而且即便最后做了肠胃检测，我也不认为出现变数的概率会增加多少。”

“因为中毒不是一个单一性事件，一定会在其他器官上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和残留物，但……这些都没有。”

“莱恩先生，还需要继续么？”

斯嘉丽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

为什么莱恩一定要坚持认为小亨利死于他杀呢。

只是因为所谓的案发现场关联性么。

从和科恩太太的对话中，斯嘉丽了解了莱恩这一年来的战绩。

可以说，莱恩生生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将一个警局的破案率从倒数拉到中上游。

斯嘉丽不相信一个在破案方面表现出如此才能的警察，会这么草率。

“斯嘉丽小姐，继续查验死者肠胃情况吧。”

莱恩的声音还是很沉稳。

他为什么就这么笃定？

斯嘉丽更好奇了。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起喊剖刀开始剖向小亨利的腹部。

望着斯嘉丽忙碌的身影，莱恩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

他其实对于斯嘉丽的尸检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更多是出于一种双保险的态度。

既然老亨利认定凶手里有警察，那么便可以判断，凶手一定不会留下多少线索。

即便有线索，也多半是故意留下来，误导调查的。

莱恩从不怀疑自己同行的专业水平。

他的王牌还是他的“死亡回顾”能力。

斯嘉丽或许能够通过她的专业能力，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还原死者死亡的真相，就好像死者亲自站在她面前，诉说自己的过去。

但莱恩不一样。

他是真的能让死者说话。

只要他将手轻轻触碰在死者身上……

只要他想……

他就能让死者在他面前亲自表演死前的一切。

“莱恩先生，我已经检查了死者的肠胃，没有发现任何毒物残留。”

做完检测的斯嘉丽冷冷说着她的检测发现，

“莱恩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笃定亨利.查尔顿的死因另有蹊跷。但综合这次所有的尸检内容，我相信死者是真的死于游泳脱力溺死。”

“斯嘉丽小姐，让我再看看吧。”

莱恩不置可否，慢慢道。

斯嘉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莱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判断失误的事实。

作为一个同样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无比自信的人，她能理解这种心情。

但是……

事实就是事实。

小亨利的的确确就是脱力溺水而亡，绝不可能是其他死因。

但斯嘉丽还是默默递给了莱恩一双手术手套。

莱恩接过手套，低头戴上，走到小亨利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死亡回顾”使用后的身体反应，他还是有点心有余辜。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但他还是必须要找到小亨利的死亡真相。

看到莱恩的动作，斯嘉丽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也是知道自己的尝试多半会徒劳无功的吧。

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么？

斯嘉丽默默想道。

但是，随即她又暗暗捏起拳头。

不会的，我是最强的法医，我的判断绝对不会出错。

没有任何人能在自己面前掩藏死亡的真相。

自己可是能让尸体说话的人啊。

莱恩当然不知道斯嘉丽此刻的内心活动。

他还是将手轻轻触碰小亨利的手，然后运足精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小亨利身上。

“死亡回顾”发动！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莱恩。

一道道灰色迷雾出现在莱恩眼前。

嘶哑狂乱的怪异低语出现在耳边。

往常这些声音都显得模糊不清。

只是这次，在阵阵呓语中，一个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是谁！是谁偷了吾的东西！”

该死！

莱恩暗骂了一声。

怎么又来了。

以往这个声音只是出现在梦中，怎么在自己发动“死亡回顾”时也来了。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眩晕感加重。

仿佛在高空中超速失重的感觉传达到他的身体里。

莱恩咬了咬牙，他知道真相即将出现在他眼前。

迷雾开始慢慢消失。

莱恩眼前的场景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个黑暗的夜晚。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水面上印照着它的样子。

一两只水鸟从河面上掠过，留下渐渐扩大的涟漪。

这里是城东河道。

所有，小亨利的最终死亡地点真的是在河道。

还未等莱恩细想，他忽然感觉呼吸困难，肺部有种火烧和被挤压的感觉，那是因为空气进入越来越少。

有带着腥味的液体顺着他的嘴巴、鼻子进入他的呼吸道、进入他的肠胃。

身体开始在奋力挣扎，四肢努力扑腾着，嘴巴和不停奋力扑出水面，但在重力和越来越急的水流面前，他的所有努力都无济于事。

他现在已经完全进入到小亨利死前的意识里。

莱恩能够看到自己周边都是水，没有一个人影。

所以，小亨利真的是游泳溺水而死的？

尽管身体已经感觉到极度的不适，莱恩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思维。

因为他知道这些身体里传达的死亡感觉并不是真实的。

这是小亨利死前的知觉，并不是他的。

可即便如此，单纯使用意志力抗衡身体本能带来的恐慌和对冷静思维的干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莱恩知道他必须做到。

他必须牢牢记得这里的每一个细节。

所幸，自己修炼积攒得来的那种被自己成为灵能的东西似乎确实增强了自己对种种不适感的抵抗力。

这时，一个声音从莱恩的嗓子里冒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东西，都会和你们说！”

一个人影从河边的密林中出现。

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衣，所以刚才莱恩在黑夜中猛地看过去，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存在。

月光照着黑衣人的脸，莱恩渐渐看清了他的长相。

虽然现在是处于意识世界当中，但莱恩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紧缩。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