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华在阳光时代是一个工程师，与家人搬入地下城之后，他们住在了隧道中，他们一家人也成了地下城的正式居民。

刚进来时，他与家人都非常激动，这里有光，整个隧道都有光。

而光，代表着希望。

当他走进有光的地下隧道时，这种与在地面上那种绝望等死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让他发现了一个事实，原来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动物。

他原来不是他眼瞎了，是这个世界黑了。

通过各方打听，他们知道了地下城的城主是芜球，而秘书处，则是最高管理机构，听说秘书长是城主的女人。

这种稳定的关系让他们安定，让他相信上层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他也相信自己一家会越来越好。

根据地下城的命名规则，他家的地点在第二十九层第五旋臂第一屯，这是一条十公里长的隧道，他完整地走过了一遍，据说这是由城主大人亲自挖出来的，而完整版有一百公里，有十个屯，目前只建设了十分之一。

他非常感激这个未曾见面、据说还在不停地挖洞的城主。

在他看来，这个城主一定是个大善人，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他们有吃的，有水，吃的是一种饼干，非常好吃，只是没有盐。

他最喜欢的地方是棒状螺旋中心的内环，这种尖尖的不完全正规的椭圆形每一次看到都会震撼不已。

椭圆形环道长轴两端有两个笔直上下的竖井，其中一个是电梯，另一个是碎石临时堆放点，也是垃圾堆、污水最终流入的地方。

他想去地下工业区看看是什么样子，可惜没有权限。

内环内侧还有三个已经挖好的窑洞，这三个就是他们所有人必须讨好的地下城职官。

第一个是负责他们这一层物资管理与派送的库管，负责人是一级库管员。

第二个是他们整个楼层的行政与教育管理的典乐，管理他们这一层的大小事项，负责人是一级典乐，但听说原是司空【注：管建设】的，每天只顾着挖洞与居民区的建设。

第三个则是派人巡逻与维持治安的保安。

椭圆形环道每隔一百米分布着一个旋臂，里面就是居民避难的地方。环道长一公里，共十个旋臂。他数过保安的数目，只有不到二十个，却要巡视整整十条旋臂共一百公里长的隧道。

有工人过来挖地下通道，他们开着一辆车，车是一种奇怪的蒸汽机造型，车后面有一个狼牙棒一样的东西，向下钻入隧道。这种狼牙棒实际是旋转切割碎石机的切割头。切割头头部布满了钻石一样的透明圆锥形玻璃，它不断地旋转着，犁出一条三十公分宽半米深的沟，而这车后面又拉着一个车厢。工人与居民不断将碎石铲到车厢中。

碎石最后被运到了螺旋中心内环的一个竖井中倒入，他不知道这个竖井有多深。还有其他人也将碎石运来倒入，但竖井丝毫看不出会被装满的意思。

几天后，又有工人过来打造自来水水管，固定支架被钉在墙上，每隔一公里会伸出一个分支，接一个水笼头。当水流畅通之后，排污管道变成了一条小沟，刚开始清澈见底，随后就变得脏兮兮的，甚至有屎漂浮在上面，臭不可闻。

他才知道这条沟是干什么用的，原来是地下排污通道，大家纷纷从地面拆来各种木板，盖在通道上面，掩盖住难闻的气味。

有工人过来打造公共厕所，他看到他们在旋臂中部用碎石机挖了一个窑洞，分男女建了几条长长的蹲厕，又挖好排污管后就走了。

十公里长的隧道，竟然只有一个公共厕所，上个厕所最长得走五公里，他提前占好一个下水道上流的好位置，并为其他人的命运哀叹！

排污与水管安装完成之后，他的这条旋臂正式迎接更多的人入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一家三人的空间也从占据三米长的隧道，到七八个平方，至最终不足三个平方，睡觉也紧紧地与其他人挤在一起。

他变得不高兴了，因为他搬下来的床也被其他人占了，保安以他一家人用不了这么多没有主持公道。

食物都是简单的饼干，没有人有例外，自来水管虽然已经建好，但是只在有限的地方有几个水笼头。只是公厕实在太挤。在隧道顶部有一条通风管道，从隧道内部涌出来的风中，总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人群吵吵闹闹，没个消停，人们四处打听各种消息，每当定时巡逻的保安过来时，便会受到很多很多人的招呼，他会收到感谢、孩子信息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虫子什么时候会走”，他们以为虫子是来过家家的。

比如“太阳去哪里了”，但地下城一个院士级别的物理大牛都没有。

比如“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地面”，嗯，这个可以有，只要承诺不要求回来就行。

他们这一条隧道组建了一个难民帮扶会，向库管申请了破碎锤，准备自己挖窑洞或者公厕，审批卡了几天，最后也只拿到一个。

听库管说，现在已经有了几十个旋臂，每个旋臂都在申请，四条生产线在全力打造破碎锤，但是依旧不够。

因为做过工地施工建设，卫华被塞了一张悬臂完整工程设计图，被指定为第二十九层第五旋臂第一屯的屯长，十公里一个屯，由于这个旋臂只有一个屯，因而他又是这一旋臂的旋臂长。他需要带着这个惟一的破碎锤、几个看起来老实听话的人打造图书馆、厕所以及挖掘窑洞。

他不明白为什么图书馆的打造不能放在后面，为什么做不到就换人。他可以不在乎工作，但是他的妻子与弟弟却不能不在乎，因为工作意味着多一份食物，而旋臂长也意味着更多的资源的分配权。

人们刚进来时还会谈些地面上的悲惨往事，引起大家的一阵安慰与同感，他们在哭笑中重新振作起来，也有了精神。

饼干每天几乎准时到达，大家就着自来水吃着，虽然不多，但比在地面好多了，对于抢食物或者犯事的，保安可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赶出去。

两天没日没夜地将旋臂中部的图书馆挖好之后，他将继续在指定的另一个地方挖出需要的图书馆。

图书馆挖好的当天，就有一群人送来了一堆书，全是机械、电子、物理、数学、心理之类的，有人兴奋地过来看有没有，然后失望地离去。

有个胆大的家伙上厕所拿书纸擦拭，被发现之后赶出了地下城。

最初的适应期过去，地下城除了卫华在带着人在挖洞，其他地方要么在打牌，要么在说些黄色笑话、调情说爱。精力无处发泄的男男女女也恢复了往日的热情，似乎他们回到了阳光时代，似乎末日已经过去。

地下城有白天和黑夜，每到十点灯就熄灭了，成熟的男男女女挤在同一个地方睡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男男女女在黑暗中压抑着自己的欲望。

未成年人被集中在第第三十二层，老人几乎没有资格进入地下城，而资源不够，挖窑洞的速度太慢，这些身体恢复过来、打了几天牌、一身精力无处发泄的人变得越来越大胆，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先是在晚上偷偷摸摸的，捂着嘴避免被别人发现，当发现其他人也在如此之后，索性放开了压制。

卫华试图阻止，也向旋臂的保安告知，保安只问了一句是否有强奸之后便不再理会。

最开始，当他用破碎锤敲打隧道外墙的声音响起时，整个隧道内只有这一个震憾的声音，人群会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压制住那种冲动。然而渐渐的人群也习惯了，他们不再顾忌他人的眼光，不再顾忌耳边的吵闹。

当他的妻子、老实本份的弟弟也加入了淫乱的队伍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挡不住了，整条旋臂已经堕落。

卫华无法阻止他们，只能在又申请了几个破碎锤之后带着几个人日夜不停的挖掘窑洞。

然而在某一天晚上，他的身上靠过来一个女人，他不知道是谁，只是在兴奋后也只能与其他人一样，在漆黑中运动。

随后衣服破碎没衣服穿的人也不再在乎了，懒得去公厕就着下水道上厕所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脸上的羞耻之心也越来越少。

刚开始还有人指指点点，后来没人有兴趣了，不就是块与自己不一样的肉吗？

到最后，没人再在乎其他人身上是否有那块破布，衣服的作用仅在于保暖，如果天气足够暖和，那就可以扔掉了。

卫华想着：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回不去了。

这里不是天堂，是地狱！

这里不是避难所，是恶魔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