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记

《翻山记》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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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从杨文付家喝完酒回来,曹全文已经醉得不成人样。

曾明泽、张雪琪和王铮三个人死命拉扯,好不容易才将他送回宿舍。

“张老师,你去扭块毛巾来给校长擦擦脸呗。”将曹全文放倒在床上后,王铮气喘吁吁的对张雪琪说道。

“哦。”张雪琪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她也累得不轻,站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拿起脸盆出去打水。

王铮瞄了眼瘫坐在床边的曾明泽,刚才是他背的曹全文回来,这下估计是脱力了。

“还舍不得走啊?莫不是还要跟小张抢着为领导服务?”王铮走过去拍了拍曾明泽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

曾明泽心里一激灵,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丽脸庞,心想莫非你也懂得了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事。

今晚酒喝的不少,虽然刚才出了一身大汗,醒了大半。但头晕脑胀之下,曾明泽也没往深处去想。

他双手撑住地板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着王铮往外走去。结果到门口时没留意脚下的门槛,被拌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往前扑去。

旁边的王铮眼明手快,赶紧一把拉住了他。但曾明泽百来斤的人加上俯冲的势头,王铮哪里拉得住,顿时连带着她也给一并摔倒在地。

落地的一瞬间,曾明泽感觉自己整张脸像是突然陷入了一团棉花里,那里柔软、温暖,还在急促的波动。

他情不自禁的呢喃了一声,深埋“棉花团”中的脑袋还顺势往里拱了拱。

“要死呀!”被压在身下的王铮终于醒过神来,使劲推开胸前那颗正得陇望蜀的头颅。

她只觉得耳根发烧,在喉咙里还是尖叫的声音等到冲出口腔却徒然下降,变得毫无震慑力不说,反而凭添了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曾明泽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像是做错了事等着被家长打骂的小孩子,低着头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王铮捂着胸襟站起来,又羞又恼的瞪了曾明泽一眼,蹬蹬蹬,一路小跑回了自己宿舍。

哐啷一声,听到走廊那头王铮重重的关门声,曾明泽这才敢抬起头来。他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刚才那种柔软的触觉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内心怅然若失。

——

第二天曾明泽像往常一样,大早起来劈柴生火做饭,弄好了早餐再挨个去叫其他老师起床吃饭。

以前他会先去叫曹全文起床,然后是王铮,最后才是张雪琪和这学期新来的蒙春花。今天鬼使神差的,他却将王铮放到了最后。

在走廊上磨磨蹭蹭了半天,曾明泽才走去王铮寝室那边,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王姐,起来吃早饭了。”曾明泽连敲了两下,见没人应,只得出声提醒道。

哐啷一声,门猛地被人从里边拉开。披头散发的王铮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冲他嚷道:“大清早的,你喊死啊喊!”

本就心虚不已的曾明泽越发诚惶诚恐,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却听见王铮噗嗤一声笑了,“你的胆子原来也不大嘛!”

曾明泽闻言,再联想到昨晚的香艳场景,不由得涨红了脸,仿佛有人就在他跟前放了一把火,滚烫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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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从耳根、连脖子、经背脊一路下去,直到脚跟。

“胆小鬼!”王铮白了他一眼,又是哐啷一声,把门关上了。

曾明泽失魂落魄的回到食堂,草草吃过早饭,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跟杨建升一顿酒喝下来,运输的难题迎刃而解。他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在做木材生意的事情,便将杨建升的电话发给了刘登远,让刘登远以自己亲戚的身份联系杨建升。

刘登远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回电说已经跟杨建升谈妥了,过两天就可以装车。

问题得以解决,曾明泽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仰靠在凳子上,不知为何,脑海中王铮那又羞又怒的神情总是挥之不去。

——

勤劳是致不了富的。

能生钱的,只有钱本身。

曾明泽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正如某位哲人所说的那般,精神层面的顿悟并不能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难题。现如今的曾明泽就是如此,即便他参透了这个真理,却依旧没能改变自己缺钱的现实。

半年来,他同刘登远合伙的木材生意越做越顺畅。

从刚开始的两三个月才能出一批木头,到现在,最忙时杨建升一台车都拉不过来,还得另外安排车辆,生意之红火可见一斑。

曾明泽同刘登远尝到了一夜暴富的甜头,各自存折上的数字都迅速增长到了五位数。但是很快,一个更大的难题就摆在了他两的面前:缺钱。

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越是赚钱的生意需要的本钱越多。

此前,他们不存在本钱的问题,因为木材都是在东井本地收购。

东井全村拢共才六百来号人,彼此之间多少会沾点亲带点故,此前刘登远去收木头都是赊账,等把树卖出去了才按之前谈好的价格结钱。

但人性最大的恶,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这一点在落后的农村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现如今,村里人见刘登远皮带上都挂上手机了,感激他解决木头滞销难题的不是没有,只是眼热仇视的人更多。

刘登远现在在村里收购木头,大部分人便不肯再赊账了。不仅要先付钱,而且要价还高。

更气人的是,前段时间,刘登远的一个远房老表砍了一批树,清一色十五年以上的树龄。刘登远上门去谈了两次都碰了壁。他本以为是出价低了,回头跟曾明泽商量之后,决定每方木头再给人家添点钱。不曾想,再找上门去时,那老表却说树已经卖了。

后来刘登远多方打听,得知那老表买给别人的价格竟然跟自己当初的报价是一样的。刘登远气得当场跳脚骂娘,就差没跑去跟人打上一架了。

不用本钱的买卖变成了先款后货,资金压力骤然剧增。曾明泽、刘登远两人一夜回到解放前,将在银行账簿上躺了没几天的钱尽数取了出来。

饶是如此,曾明泽还是倍感捉襟见肘。为此,刘登远专程来找过曾明泽,委婉的提出近期减少木头购入量的想法。曾明泽再三考量之后,还是断然回绝了这个当下看起来最为稳妥的意见。

下半年以来,木材行情看涨,杉木的价格节节攀高。曾明泽此前有意让刘登远大量吃进囤货,就是想等到年底价格最高峰时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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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出去狠赚它一笔。

可人算不如天算,早先同意赊账的人现如今见其他人都是现款了,也一窝蜂似的找上门来。前期刘登远赊账囤积的木材不是个小数目,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出来结账。

每天都有人上门来讨债,这让刘登远苦不堪言。

农民是最讲究现实利益的,哪怕刘登远承诺除按之前约定的时间结账以外再多付一些利息,他们还是不答应。一个个掷地有声的表态说,钱我们一分都不多要你的,但是就得现在给!

经商重信。

这名声要是臭了,以后也就甭想再做生意了。

刘登远晓得这里边的厉害,所以赶忙跑去找曾明泽商量对策。

在他看来,木材的价格变动太大,虽说现在行情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好,但谁又能保证它能一直涨到年底?倒不如按照以前的法子,等卖完一批树,回了货款之后再买一批,利润虽然少些,但资金压力也会小很多。

他更倾向于稳稳当当的赚小钱,而不是冒大风险去图大钱。只是他习惯了听曾明泽的,曾明泽指东他就往东,哪怕他自个其实更想去西边,也照旧不会往别的方向走上半步。

形势不容乐观,曾明泽内心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打电话给王大奎,虚心向对方请教。王大奎却说:钱难找,但是费些力还是能找来的。可这样赚钱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再难遇上了。

挂掉电话,曾明泽一咬牙,对一大早就赶来学校的刘登远承诺,最多一个月,钱的问题就能解决,让他继续囤货,只要是成色好的木头,有多少要多少。

在刘登远面前,曾明泽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可曾明泽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不是黄大师,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只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强提心气。

他以前在《曾国藩传》一书中看到过一则故事,湘军大佬罗泽南在征战中被炮弹击中,临死时留言好友曾国藩:“乱极时站得住,才是有用之学。”

同为曾氏后人,曾明泽对“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的曾文正公推崇备至。尤其是在看过《曾国藩传》和《曾国藩家书》之后,现如今的他,遇人遇事犯难时,更会下意识的设想若是曾文正公置身于他的位置又会如何作为。

刘登远来找他时,他心里也摇摆不定,最终却还是决定坚持此前的计划。原因就在于,他觉着若是曾国藩遇到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因一时之难而弃长远之大利。

为了度过难关,他工作以来头一回跟父亲开口要钱。

曾文春当晚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两口子起了个大早,扒拉了两口冷饭就背着斧头柴刀上山去了。

两人在山里没日没夜的干了一个多月,把自个留了一辈子的杉树砍了个精光。等曾明泽再回家时,曾文春照旧没说什么,只是拿了本皱皱巴巴的存折给他。

曾明泽接过存折的时候,看见父亲的手背上纵横交错的尽是树枝新划出来的伤口。旧伤未结痂又添新伤,让那一道道口子看起来越发的惊心动魄,像极了一条条狰狞可怖的蛇信子。

那是曾明泽一生中第一次彻夜难眠,他平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住天花板上五颜六色的塑料篷布,泪流满面却悄无一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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