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春天又回到了这江南锦绣之地。
春来酒楼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不仅仅有让人津津乐道的菜肴美酒，更让人流连忘返，停步驻足的是号称江南第一老板娘的宋春来。在这风景秀丽的西子湖畔能够拥一栋完全属于自己三层酒楼，绝非一般升斗小民能够奢望梦想的。
一楼柜台前，老板娘面含春色。一身素色襦裙，高髻上随意的插着一根金花步摇。手里的团扇画着一抹江南烟雨，倒也别出心裁不像大路货的鸳鸯戏水俗不可耐。
宋春来在等一个人，一个许久未曾有过消息的人。
昨天，那人刚下武林门码头，便被人认出，跑来给她送信。初闻之时，春来老板娘不由心跳加速，脸颊不由绯红起来。向来处乱不惊的春来老板娘却还是在心里含幽带怨，默念了一句，：你可回来了，冤家！
其实，那人每次来到春来酒楼，与老板娘独处一室，却从未有过非分之举，非分之词。两人聊的最多的也只是菜肴的最新做法，新酒的调配心得。还有那人教她一种全新的记账方法，新的数字写法。让春来老板娘心跳不止手足无措倒不是那些新奇玩意，而是那人趴在她身上握着她的手教她所谓阿拉伯数字的时候，两人不经意间的肌肤相触。一向大方甚至算得上小泼辣的春来老板娘都不由心潮澎湃，春潮涌动。但转身看那人，眼睛里依然清澈如水，一尘不染。
春来当然不会怀疑他是无用之男人，毕竟他的风流韵事早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已经传遍了杭城南北西东，那些与他有过一夕之欢青楼花魁，至今念念不忘，到了耿耿于怀的地步。听她们说起来就是至此之后，所有的欢爱更多的是索然无味。
说他有情，他仿佛对任何女性，都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上至六七十岁雪鬓霜鬟的老妇人，亦或梳着冲天辫的黄口小女孩，莫不如此。
说他无情，还没听说他能与哪位女子两情相悦不离不弃。
在杭城之内，大概唯一能让他流连忘返的就是这春来酒楼。
三年了，整整三年。每隔三日，他必然会到春来酒楼的三楼，春来老板娘的私人包厢吃上一次春来老板娘亲自掌勺的一桌江南家常小菜。
春来老板娘做的油焖笋，干菜扣肉，素脆鳝，醉腌鸡……每一道对他来说都是人间美味。
每一次，春来老板娘都亲自作陪，看着他享受的样子，春来老板娘莫名欣慰，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今日，早早让伙计去早市去寻那新鲜的桂鱼，怎么也要让他吃上他上次教给自己的“宋嫂羹”，还记得当时还问过他，怎么会那么多新式菜肴，他微笑着说，年少时走南闯北，遇到好吃的，就千方百计跟人求教，就像这“宋嫂羹”，就是在一个小镇上，跟一个大户人家的厨娘学的，那厨娘姓宋，他也就将这道菜称之为“宋嫂羹”了。
春来老板娘原本是绍兴府人士，嫁到湖州一杨姓人家。夫婿倒也勤快本分，家境殷实。唯一遗憾，三年来未曾生养。在湖州开着一家小小的丝绸作坊，虽不说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某日，夫婿之友从杭州带来讯息，让他务必去杭州一趟，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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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一桩大买卖。从夫婿的口中听得只鳞片爪，说是海外客商要买一大批绸缎。夫婿觉得是一个机会，不顾春来的劝阻，只身前往杭州。从此再无音讯。
春来在家一等经年，拜托无数亲朋好友前往打探，毫无头绪。作坊也停了下来，公婆也早已不在人间，夫家虽有兄弟姐妹，但又能指望谁呢！悄悄卖了房产，她实在没有精力为了那点财产与夫家的那些亲戚纠缠。她要自己亲自去找夫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踏上去往杭州的路程。
整整一年的时间，春来白天出门，流连在街头渡口，寻找着夫婿的下落。不放弃任何一次打听的机会。依然杳无音讯。
春来死心了，但生活必须继续下去呀。唯一庆幸，身边还有银两，让她能在杭州偏僻街面能租得一个小小的店面，做起了小买卖。二张桌子，靠着在娘家时母亲大人教的家常菜肴，没多久就春来饭铺的生意红火到杭城皆知。对于春来的家常菜赞不绝口。街坊四邻也很快喜欢这独立勇敢的女人。
春来回忆起那段岁月，也会不可思议于自己的坚韧不屈。不敢请伙计，自己一个人包办了采买，清洗，配菜，掌勺，收拾……
那时候的春来，只是想着我必须活下去，必须在杭州立足，只有这样，我才有继续寻找夫婿的可能！
随着生意的红火，春来也渐渐力不从心，请了一个帮手。再到盘下隔壁不景气的杂货店。从新装修的，春来饭铺越来越兴旺，春来也觉得一切都有了奔头，唯有深夜想起丈夫不由泪流满面。
孤身一人，特别是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于异乡，终归有诸多不便，也有那些地痞无赖上门纠缠，春来心力交瘁又无可奈何。
那天中午，春来饭铺依然人满为患。春来还想着是不是再次扩大店面，多请几个伙计了，毕竟送上门的生意，让她推掉，她总觉得是钱从自己的口袋了丢了一般。
“大爷我从城东吃到城西，还没哪个不开眼的敢问大爷我眼前呢！”在嘈杂的人声中，这句话显得突兀而清晰。
在掌勺的春来就算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锅。
靠街面的方桌上，几个大汉面前的桌子上杯碗狼藉，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盘坐于桌前，斜着脑袋，对着伙计小石头正骂骂咧咧呢！
小石头一脸委屈：大爷，小店也是小本买卖，您不付钱，我一个小伙计可赔不起，大爷，你大人大量，可别为难我了！
“你做不了主，就把你们老板娘叫来，大爷我倒要问问她，四爷我吃她一顿饭又能如何…”
春来大步向前，悄悄拉了拉小石头的袖子，让他离开，转身堆笑说到：“四爷，您别生气，小石头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一个孩子计较。”
四爷冷笑，“老板娘来啦，咋啦，算算账吧，你看大爷我这顿得付多少钱啊？”
春来心里凄苦，但也知道，江湖之上混饭吃，当然低头才是第一生存之道，强颜欢笑：“四爷，看你说的，四爷您能来我这小铺吃饭，我春来请都请不来呢，四爷今天赏脸，这顿就算春来孝敬四爷的，下次有空，还请四爷多多关照……”
四爷，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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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小石头刚送来沏好的茶，看了看这风情万种的春来老板娘，用眼神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对老板娘我可是久仰大名，我们聊一聊呗？”
春来无奈坐在了对面：“四爷说笑了，我孤身一人，也就出卖体力混口饭吃……”
四爷哈哈哈哈大笑：“老板娘，四爷我可不是傻子，你这饭铺看着不大，每日的菜钱可要五百文，，别看你只请了一个伙计，买菜淘洗，掌勺招呼客人就你们两个人，可每天你们能卖出一千多文呢，除去这店租，雇工费，对了，还有税钱，老板娘你每天进项至少能有五百文，你这店看起来不大，却可以说卧虎藏龙呀！哈哈哈哈哈！”
春来心中苦笑，看来对方已经把自己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了，看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春来多少茶壶一边倒水一边陪笑道，：“四爷说笑了，店小利薄，也就混口饭吃罢了，哪有四爷说的那么好……这样吧，这里有三百文，就算春来孝敬四爷喝茶啦！”
四爷看着堆在面前的三百文，又抬头看了看春来，猛然发现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板娘你可真有意思，确实有意思！
旋即收起了笑脸：“看来老板娘把我赵四当作那乞儿了，三百文？哈哈哈哈哈哈！三百文？哈哈哈哈，兄弟们，不能辜负了老板娘的一片好心呀，我们是不是要回去拿根打狗棒，来给老板娘唱段莲花落呀？哈哈哈哈哈”
春来知道，看来今天不会善罢甘休来，但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早就听过四爷的大名，也算杭州城里暗流中的翘楚，虽说还没到杀人放火的地步，但手段毒辣用心险恶也绝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够承受的！所谓，杀人诛心，更多的是暗地里的下三滥让人防不胜防，就算报官，就算官府出面，也是不了了之。而后面的报复又绵绵不绝。
春来颓废地坐了下来：“四爷，您说一句话吧，但您也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个小买卖也不容易，我之所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讨生活，我也是没办法，我是在这杭州城等我家夫婿回来，您高抬贵手，能通融就通融吧，别让我这店开不下去就成……”
四爷看着春来，心中不由一动，这女子真的是绝色呀，身材脸蛋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怪不得雷公子势在必得。
周围已然围了一大圈人，有食客也有街坊邻居，此时大家虽有满腔不愤，但也没人敢开口，毕竟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赵四望了望四周，看了看面前的出来，狠心说道：“每月一万文吧，看在都是街坊的面上！”
春来起身：“看来，四爷是不赏饭吃呀？那小女子唯有认栽，卖了这店，一拍两散啦！”
赵四说道，：“何出此言，这是规矩，历来如此，那你说，每月你给多少合适呢？”
……
“一百文吧……要是觉得太少，那只能我回家拿给你了”……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一个少年一边吃着干菜扣肉，满嘴流油，一边说道：“还是四爷混得好呀，随便张张嘴，就能有上万的进项，小婵我甘拜下风！”
赵四，春来，包括所有围观的人不由转头看向那少年，心中不由都说了一句，：是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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