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市啊。”

韩林说到夜市，两人瑟瑟发抖中。

工人家子弟，有点虚荣，正常的。

这些人家总是说端公家饭碗，做生意让人看不起。

其实他们不明白，自家的孩子长大了，哪里还有那么多铁饭碗。

‘自己赚钱，自家花，腰杆硬不硬。’

韩林拍桌子瞪眼。

‘必须硬扎啊，我干了。’

杨莉虎劲上来了，也一拍桌子，她向左小顺扬扬下颌，

‘小顺子，就剩你了，别墨迹。’

左小顺一脸的蛋疼，

“好吧，哥舍命陪君子。”

于是夜市摆摊定下来了。

“你们尽量多拿钱，我家小舅可是借了我一万块的。”

韩林的话让两人石化。

“看看小舅多大气，唉，我家里的小舅老抠了。”

左小顺很丧气。

“好了，吃饱喝得，回家抓钱去，”

韩林看到了杨莉有些发愁的脸，

‘放心，不管多少，都算份子钱，’

韩林踢着两人屁股刷碗。

过会，两人有心事，就穿衣服走人。

刚要开门，门开了，张建斌醉醺醺的进来，喷着酒气嘿嘿的，

‘哟，三个混小子都在啊，’

“小舅。”

两人召唤一声。

张建斌乐了，

‘小舅不白叫，晚上小舅请客撸串。’

韩林这时候不敢让两人多呆，多说穿帮了，

韩林给两人使个眼色。

‘小舅，以后哈，今天不打扰了。’

杨莉说着扯着左小顺走了。

左小顺临出门说了句，

“谢谢小舅哈，”

“这小子学会客气了，”

张建斌很欣慰，小兔崽子懂人事了。

他哪想到左小顺感谢他的原因。

韩林把两人送下楼，

“明天早上去春城进货，你们都要去，回去就忙开来，能叫几个人帮忙都行，多多益善。”

左小顺送眉耷拉眼的，

“额，能成吗。”

‘把吗拿走，’

韩林给他一脚。

杨莉和左小顺很听话，实在是韩林太有高手的气派了，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两人骑车走人。

嘎嘎嘎，难听的声音响起，一辆倒骑驴停在单元口。

其实就是三轮车，不过，北方这里都是车厢在前，蹬车的人在后面，俗称倒骑驴。

韩林看了眼，是二楼的齐伟。

齐伟也是十七岁，和韩林同岁。

昔日在一个子弟中学。

也算是发小。

只是这哥们命苦。

家里原来是下面乡镇的。

闯松江早，赚了些钱，买了解放车跑运输，赚的可以。

直接在房价便宜的松化公司买楼啥的，当然是旧楼，那也不容易。

直到齐伟初三，齐伟老爹出车祸，半身不遂，对方过错，但是对方跑路了，直接来个全家蒸发。

家里卖车后，勉强付了沉重的医药费。

齐伟大哥齐平，从高三辍学，当学徒跑运输。

结果半年后，因为运煤，和其他司机打起来，被一锹打破了头。

对方没跑，赔了千多块。

但是，齐平从此精神异常。

对方赔了几次，也是倾家荡产有心无力。

但是齐平这里就是无底洞。

齐伟老妈照顾两个病人，根本分身乏术，不可能出外工作养家。

于是齐伟辍学，蹬三轮。

从十六岁起担起全家重担。

现在的齐伟，胡子拉碴的，每日日晒雨淋的，皮肤粗黑。

一个破烂军绿色T恤，有些脏了的牛仔，一双解放鞋。

‘林子，放假了吧。’

齐伟一笑一口白牙，韩林从齐伟眼中看出了隐藏的羡慕。

“放假了，不过三天后还得上课，来，吸支烟。”

韩林拿出烟，两人点上默默吸着。

‘今天多少钱了，’

“三十二，今天一般，一会儿去松江东站看看。”

齐伟猛吸口烟，眼底无尽的疲倦。

韩林点点头。

这时节三辆车生意还行，坐个车一块钱，太远得三五块，运货重量大的再加钱。

老百姓没有多少钱，坐出租坐不起，出门一两块的三轮舍得。

所以三轮车赚钱不少，即使每个月去了几天的雨雪天，一个月最少一千块。

要知道韩林的父母加在一块工资也就这个数。

所以，齐伟能撑起一家人开销，还能买些药给老爹和大哥。

但是韩林知道，随着生活水平提高，三轮车六七年后退出市场，毕竟冬天夏天坐在敞篷里顶着寒风日晒，太遭罪，都是出租车了。

说来，齐伟后来的命运可想而知，只能去建材街卖力气。

结果四十多岁了，送走老爸老妈，一个人养着齐平，孑然一身，穷困潦倒。

‘二子，我这些天有些活，可能有一个月，来帮忙吧，一天五十，要是情况好，就是一百，’

韩林吐出个烟圈。

齐伟一怔，接着笑笑，

‘大林，你是可怜我，你家里帮了不少忙，我谢了，我这里是扶不起来的，坑太深了，我一个人折腾吧，’

齐伟一笑，脸上很深的纹路刺眼的很。

他才十八岁。

“我真有活，还必须是信得过的，怎么样，和兄弟一起干，”

韩林拍了他肩膀一下。

齐伟深深看了眼韩林，终于点头，

‘成，我去。’

韩林哈哈一笑，

“嗯，和叔叔婶子说一声，明天早上五点半去找我。”

韩林转身上楼。

他找齐伟，是因为齐伟是个男人，虽然艰辛，对家人始终不离不弃，是个爷们。

虽然齐伟文化不高，但是人品真的和文化水准没什么关系，绝对不成正比。

这样的人用着放心，另外帮衬齐家也是应该的。

谁让是发小呢，韩林念旧，上一世，他失去双亲，邻里帮衬不少。

遇到事，喊一声，齐伟保证来帮忙。

...

早上五点，韩林就起来穿衣洗漱。

张建斌一夜没回来，果然是个不靠谱的。

五点十多分，左小顺咚咚的敲门。

韩林开门，左小顺扔给他一袋包子，

“我妈做的，让我带来，谢我吧。”

左小顺的老妈在总公司食堂上班，一手的好面食。

韩林父母不在，让左小顺带来吃的平常事。

韩林、左小顺下五楼，杨莉也来到了单元口。

齐伟蹬在倒骑驴上点着一颗烟在一旁等待着。

‘林子，只有六百五十多，’

左小顺拿出一卷钱来。

‘款爷，我才不到三百。’

杨莉羡慕。

“行了，算你们一千，不足的我补上，算是一人百分之十，”

韩林的话让两小眉开眼笑，

“大林就是豪爽。”

齐伟掐了烟，

“林子，走，上车去东站。”

韩林没客气。

三人都上了倒骑驴，齐伟骑车启动。

车上凉风扑面，很是凉爽。

三人说说笑笑着。

韩林却是看到五点多，很多的倒骑驴开始出来找活计了。

左小顺、杨莉没什么概念，韩林却只能感叹生活不易，他也有过社畜的经历。

说多了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