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小心翼翼地说。

他有一种说不明的惧怕陈晴阳的恐惧感。

见陈晴阳默不作声。

他继续说下去。

“这事，知道的人非常多。”

“当年，我家老头子就是站在二小姐身后众人中的一员，亲眼目睹六头怪影融进二小姐的身体。”

“一只蛙影在头部，一条蜈蚣影在左臂，一头熊影在右臂，一头驴影在左腿，一只蜥蜴影在右腿，最后一条巨蟒之影盘旋在正胸，徐徐缠住前后背。”

“那年，二小姐十八岁。”

他瞟了一眼陈晴阳，继续说。

“似乎，只有你爸能帮忙压制二小姐的诡秘变化。为此，你爸与师门闹瓣。”

“其实，你爸的师门要比掌天盟强大的多，但近十年来，突然销声匿迹。”

他如释重负的耸耸肩，表明说完。

陈晴阳联想到宇宙霰影中那个神秘的工厂，被自己亲手毁灭的工厂。

尤其是那头神秘的怪兽。

它未必是被人驯化，但肉身肯定含有某些神秘成分。

“那种成分，是识别我身上的神秘成分，还是其它什么？”

“或许，我该找机会再去一趟宇宙霰影。”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想着无数种可能，缓步走进断头街。

任何的人与事对他不生效，不产生任何影响，不能阻止他的步伐。

大量的动物怪影，拥挤在狭窄的断头街拐弯，形成层层叠叠、层次分明的怪影云层，整整齐齐的显示出各自所属的品阶或是地位。

大约五十米外，不断出现植物的影子，有松树、柏树、榆树等等，还有各种花花草草。

百米外，移动的则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各有不同的土丘，全是影子。

更远处影影绰绰，难以分辨。

仿佛，阔大的废弃矿区，是一个影子工厂，其本身是一个超级影子。

陈晴阳走进影子云层，影子一一消失，没有任何痕迹。

集灵宇宙的空间里，飘浮起一颗颗毛茸茸的晶石。

大黄狗与大白猪不在。

小石屋周围的土地进一步扩大，已有一百五十平方米。

不断被吸进去的影子，引动小石屋里的紫色雾气，飘出小石屋。

当影子吞噬一缕紫色雾气后，就变成毛茸茸的晶石，颜色各异。

集灵空间，恍若下起毛茸茸的晶石之雪。

【魔法】与【集灵币】两大属性的值呈现暴涨之势。

快要靠近植物影子时，【魔法：10000】，【集灵币：9999】。

这种剧烈的变化，非常像一个极不稳定的软件系统，参数设定极其混乱。

它的所有属性完全没有秩序。

根本没有经过严密的测试用例，直接上线。

“儿子，快跑。”

一声柔和的细语骤然传来。

早已陌生的熟悉的声音，直接击穿陈晴阳的灵魂。

陈晴阳的双眼冒出赤色霞光。

仿佛是刚刚挣脱地平面上最后一层朝霞升起的旭日，迸射向天地的赤色阳光。

矿山深处，一间黑铁囚笼里，渐渐出现一个身影，粗重的锁链声响起。

这一幕，仿佛是陈晴阳正在亲眼所见，又好像是深印在灵魂深处的某个位置的记忆，正被无形的力量打开记忆之门。

植物影子，纷纷掉头，逃跑。

它们像是得到逃跑的指令。

陈晴阳一个箭步冲上去，像幽灵似的穿梭过植物影子，直接闯进土丘、石块的影子云层，向着黑色囚笼跑去。

所有的影子，在集灵宇宙面前，像是待回收的垃圾，被轻而易举的回收。

集灵宇宙，像极了一个垃圾回收器，一个性能存在严重问题的回收器。

此时，小石屋所在的空间，剧烈膨胀，似一个不断充气的大气球。

小石屋内里，不断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陈晴阳已经完全穿越过所有能看见的影子，被一面黑色的墙体阻挡。

他正要拔剑时，一条灵蛇般的细绳缠住他的腰，将他拉回断头街入口。

宋吉来了。

她身后是宋居珠、瓠向阳、瓠朝阳。

此刻，陈晴阳泪流满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流泪了。

“你确实会拥有一部分二姐的记忆。”宋吉怅然道，“这是无可避免的。从现在起，你不准再出现在这里。”

“你们是不是以为，可以像摆布我妈一样来摆布我？”陈晴阳的声音非常平静，温和，“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是敢插手我的事、敢插手并蒂玫瑰的事，我一定屠杀个干净。”

“谁也不好使。不信，或不服，那就试试。”

陈晴阳郑重的叮嘱，没有任何警告的口吻，像拉家长一样。

“她是你小姨，还有并蒂玫瑰的股份。”宋居珠提醒道。

“就凭你们串通好谋取并蒂玫瑰这一事实，胆敢踏进并蒂大厦，我可以无差别的杀死。”

陈晴阳仍然平静，平静的异常。

他像是失去了喜怒哀乐的情感，只剩下没有温度的平静。

“告诉宋明阳，如果他觉得他给了我妈妈生命，就可以肆意牺牲我妈妈，那么我一定就是那个讨债的人，而且必定是要仇人血债血偿的债主。”

“今天，没来得及灭他，只因事出有因。算是天意吧。”

“我确信，这将是最后一次天意了。”

陈晴阳没有看宋居珠的说。

“霞姨，公司的业务要尽快开展。”

“如果你要走，就由两位副总裁接手。”

他转向于明霞说。

“这是小姐留给你的信。”于明霞将一个精致的菱形金盒递给陈晴阳，“希望你看过小姐的信后，再做所有的决定。”

金盒非常漂亮，非常冰冷，寒冰刺骨。

金盒里的黑色信纸只是简单对折。

“原谅宋家人是我妈的事，讨债是我的事。这是两回事。”

陈晴阳仔细看完三百余字的信，慢慢说。

金盒在他的左手心，慢慢熔化，慢慢气化。

“他就像是经过第一代成功筛选而生存下来的第二代……病毒载体……真是完美呐……”

“他没有任何父亲的记忆，难道陈逸锋真有准备。”

“陈逸锋判逃师门，生死未知。宋吉被生父囚禁……”

“啊……不要啊……”

“杀了他……杀了他……”

“毁灭……毁灭……实验室……”

陈晴阳耳畔不断传来形形色色的人说的话，一如封锁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之门被撬开，最恐惧的记忆之力贯穿肉身与灵魂。

周围的世界，暗，黑暗，极黑暗，污浊的空气快要让他窒息。

“许见曜，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

“经过李教授的排查，确定杨铸教授的定相实验室，有一块非常重要的记忆芯片，关乎集灵系统能否成功的核心数据。”

“这都说了一万遍了，我也知道有花费的团队守护在周围。但是，老兄，这里是实验室爆炸之地，不是几百年前的古墓。”

“毕竟是初级实验室，只能建设在无人知晓的大西北荒凉深山之地。像李教授现在建设在天鸿城地下城的实验室，绝无可能发生这样的灾难。”

“至今，没法知道杨铸教授的实验室怎么变成废墟。”

“据一位国外教授推测，是其中一样实验品失控，引发星火能量的爆炸。你看看，连特制的花岗岩都软的像稀泥。”

“南舒，是不是说，这里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星火能量，一种不在三十二大类中的一种？”

“难说，毕竟那些个鲜活的实验品都是用来培育星火能量的胚胎。说实话，我越来越相信那是一种病毒的说法。”

“萧琰……”

“黎丽敏，黎丽敏，你怎么了？”

“他……会动……会动……呀……”

“血……血人……死人……”

“快通知花费大队长。”

这些真实的声音，约莫在五百米开外。

陈晴阳顿觉奇怪，看一眼左手腕上的金色手表，显示：2046-10-1 23:00:00。

呼的一下欲坐起来，发现自己被埋在一片废墟里，动弹不得。

这一动，立即觉得脊椎、眉心、小腹三个部位剧烈疼痛，似是触发神秘能量的波动造成。

他很快冷静下来，默诵起来。

默诵的竟然是恍然如梦里那本来自宇宙霰影的古册上的内容，只字不差。

只是，没有任何用处。

一想到周围仍然有人在挖掘，很快要找到自己这边，求生欲彻底压制住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用双手挖掘。钻出废墟，周围乌压压的，地与天仿佛相接。

他凝视自己挖出来的地洞，非常像是梦里前往宇宙霰影时遇到的怪兽打的洞——将坚硬的岩石轻松撕裂。

实事上，原本坚硬无比的花岗岩，不知什么原因，柔软如稀泥。

天上下起瓢泼大雨。

陈晴阳向着凌乱的叫嚷声的反方向狂奔。

天明时分，他已经穿过一段沙漠，出现在人工栽植的治理沙漠的植被带。

无法分辨这是什么地方，只得继续向前跑。

他根本感觉不到累。

每当强忍过眉心、脊椎、小腹三处位置的十指连心的痛楚后，肉身与筋骨仿佛会生出一重力量。后一重力量与前一重力量叠加，如后浪推前浪，逐渐推高浪涛。

这种力量累积，使得他的肉身像是浅水滩，无力支撑起欲起势的潮汐。

“潮汐”，这个名词很自然的出现在陈晴阳的记忆，令他想起如梦似幻的两年经历——身不由己的、似幻灯片的记忆。

当肉身无法支撑时，再强的精神力与灵魂力，亦只能是渴求自由而不能挣脱牢笼。

他晕倒在一处沙棘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