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医院

昏沉的灯光下，看起来二十来岁，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右手扶着铅白色的墙壁，左手抚按在太阳穴。狭长的走廊像巨兽的喉咙一般吞吃着周围喧杂的声音，消毒水的味道像尖刺一样扎进他的大脑。

“游世杰，你跑什么。”

楼梯口跑上来一名气喘吁吁的护士，右手上拿着装满透明液体的针管，看向靠在墙上的游世杰。

“老白，帮忙……”

游世杰急促地咬牙念叨着，右手扶着墙壁向着远离护士的方向挪动，眼睛盯着跑过来的护士。余光中，周围排队就诊的人们像鸦群环绕着腐肉一样，发出让人莫名烦躁的声音。

“麻烦让一让”护士在人群中穿行，很快出现在游世杰面前。

看着已经来到身前的女人，游世杰额头蹦出青色筋络，紧咬牙齿，右手已离开墙壁，用背靠着。

突然灯光变的更加暗淡，护士的眼睛在灰暗的光线下看不出神采，面部僵硬地盯着游世杰的心口，左手攥住他的手腕，右手用劲向他的心脏扎去，针管在空中快速划动。游世杰嘶吼、挣扎着，右手如蛇吐信子般窜到胸前想要抓住她的右手，眼看就要接触到，护士腕子一甩，一针扎穿游世杰的手掌，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白色的地面，如墨水滴落在纸面一样优雅。

看到血液流淌而出，女人眼睛重新有了色彩，双目泛红，发疯一样狂笑，拉动那张僵硬的脸，如同撕裂的纸张。

“不要抗拒治疗！很快，很快就能治好你，很快……”

游世杰感受到手掌的刺痛，真实的感觉舒缓了大脑的昏沉，肾上激素加速分泌，体内涌出一股新力。来不及顾及刚刚负伤的右手，猛地向前扑倒疯狂的护士，双手使劲掐住她的脖子，护士扭曲苍白的脸逐渐通红，狂笑声被锁在喉咙中，脸上却依旧保留着扭曲的笑容，右手攥着针管，疯狂地捅着游世杰的腹侧，一个个针眼冒出鲜血。左手捏住他发白的小指往外掰，这种十指连心的痛楚让游世杰更加清醒，牙齿挤出血来地更加用力掐紧脖子，渐渐地，苍白开始重新爬上女人的脸，她的眼睛又陷入灰暗。

“啪”一只手垂落到地面发出令人安心的声响，沾满血水的针筒滚落到白色墙角，地面上红色的痕迹组成了另类的涂鸦。

游世杰捂住布满针孔的腹部，小指像条狗尾巴耷拉着翘起，脸上已经“汗”流满面，血水掺杂着汗液从下巴滴落，参与到下方的图画，仿佛为这场疯狂画上了句号。

周围的人们继续维持着他们的喧闹，没有人指责这场绘画，游世杰却有些听不清耳边的言语，耳朵里像住着一群蜜蜂一般，只剩下单纯的燥动。

他的脑袋在那女人松开针筒后又再次昏沉起来，什么都无法思考，腿脚又有些力气了，本能向走廊尽头走去。

“世杰，快到这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朵又清晰起来。睁开遮目的眼皮，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草坪上，他的面前是一潭黑水，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叫王志明，玩的很好，嗯，没有危险，不对，这是真的记忆吗？游世杰心头闪过一串疑虑，身体却已经走到黑水潭前。

走近了才看到，王志明的两双鞋子正泡在水潭里，他的长裤遮住了双脚。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水潭，却又莫名的有些陌生，游世杰感觉有一种无形的隔阂横在中间。

“过来一起洗洗鞋子啊，你这鞋子都脏成啥样了”王志明就像是没看见那一身血污，拍了拍旁边的草皮，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今天是几月几号？”游世杰在王志明地面坐下，两人隔着黑水潭。

“四月十二，快洗洗鞋子吧。”王志明认真地擦拭着干净的鞋底，手在黑水潭中拂过，潭中水的质感像黏液一般缠在他的手指间。

当注视到这黝黑深沉的潭水时，游世杰不免感到心头压抑，皱起眉头，不自觉便脱下鞋子放到潭中，手抓着鞋子，越伸越深，直到感觉触到了什么，一个激灵抽回手，再次向潭中深处望去，却什么也没有。

我在干什么？潭里什么都没有，不要想，什么都没有就行了，不能想了，王志明他想干什么？不想，可恶，又开始头疼了。

“嘶”抽气声从牙缝里钻出来，游世杰盯着王志明的脸，从扶着地的姿势坐起来，手拿到身前。

“嘿，世杰，你怎么像要吃了我一样？”王志明故意露出害怕的表情，双手抱着肩膀，身子往后耸着。“哦，我知道了，你已经知道你死了是吧！”志明瞳孔缩成一条线，紧盯着他，那股压迫感突然袭来，黑水潭开始冒起水泡，雾气从潭中滚滚涌出，盖住了两人的身影。

我死了？不对，他在骗我，我记忆里有，我叫游世杰，今年二十一岁，住在蓝天小区二单元504号，我还有，我还记得，嘶，该死。

黑水潭中出现了类似银鱼的生物，体长和大型犬类差不多，除了两只眼睛一黑一蓝，浑身都近乎透明。它从潭中最深处的黑暗中钻出，向着水面游来，向着游世杰游来。

“啊啊！它来了，你果然不是他，你不是，哈，我闻得到你的臭味！哈哈哈哈，世杰，记住，去找到那个东西，去他的世界找到那个东西……”王志明看到古怪生物，眼睛里闪烁着惊恐，嘴里大声呼喊，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双手撑在地上慌张地往后爬，露出了裤腿下的猩红肉块，拖出两道血肉菌落。

银鱼游出水面，漂浮着缠绕在游世杰身上，将他缓缓拖拽到黑色水潭深处，泛起的银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仿佛消除了他的疲惫、苦痛、迷惘，他的思维都在此刻停滞，刚刚经历的疯狂画面渐渐远离，仅仅剩下模糊的语言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着。

“我叫游世杰……住在蓝天小区二单元……找到…东西…再见“

“醒醒啊！世杰师兄。师兄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