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是不是人还不清楚？我当然是人了。”

杨伽小声嘀咕着，道：“我还记得回家的路……我怎么到永兴县来着？我不是忘记了么？不对，我记得很清楚。”

胡八岐听着碎碎念，诧异地看着他，暗道：“大郎修为提升如此快速，一点就通，说不定真的是个妖怪。也好，同样是妖，他修炼等于我修炼，他修为越高，我啃起来越香。”想到此，胡八岐心里美滋滋的。

他们边走边疗伤，按照曲阳辉说的线路，果然没有遇到阻拦。

一路上，太阳光粒和雷音震荡，缓缓修复着身体，一些细小的骨屑被排出体外。

“贝清的手札中记载，修炼道宫秘藏法门到高深之处，能断肢再生，真身重塑，保八百年青春，不死不灭，成为神仙中人，那是何美事？”

想到道宫秘藏玄妙之处，杨伽眼热不已。贝清虽未得真传，许多都是自己揣测，必定不是无的放矢。

“神仙乃是传说，既然只有八百年青春，何来不死不灭的说法？贝清自己都没练明白，倒把你绕进去了。”

胡八岐出言打击，道：“你长得不差，想得也很美。”

杨伽笑道：“据说城里的妇人们，都喜欢美貌少年。若真能靠脸吃饭，也是很好的选择，不用努力，只管躺平便好。软饭吃起来定然合口，容易消化。”

“城里妇人都凶的很，喜欢把人榨成干，偏偏又不吃，最后都扔了，你能坚持多久？”胡八岐鄙夷不已。

杨伽听着吓了一跳，“城里人真的把人榨干？就像风腊肉过冬？”

大大的眼睛凑上来，把杨伽看了个遍，道：“你真不懂？”

杨伽连连摇头，胡八岐都快把眼睛长到他身上，少年仍是摇头。“不被榨成干，吃吃软饭也无妨。你是妖怪，应该不懂了。”

“城里妇人榨干的功夫你都弄不明白，还好意思说我？”

胡八岐大怒，呵斥道：“你懂个屁，我狐族自古以美貌闻名天下。上古时期，有一位狐族大神，引来不知道多少至尊追求，甚至不惜以国相许。”

“按照狐族审美，大郎你就是沟渠里的蛤蟆。”

杨伽怒火中烧，不悦道：“你将近百岁，仍是孑然一身，怎么不见女狐倾心？”

胡八岐气得跳起来，去敲杨伽的头，不小心闪了腰，疼得龇牙咧嘴。

祂哼道：“等我化成人形，叫你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是丰神俊朗。”

杨伽不以为然，依然做着靠脸吃饭的美梦。

曲阳辉的线路很安全，只是多了一倍的脚程，地势也很艰难，是真正的险恶之地。

夜晚，一人一狐在野狼沟找了个山洞，燃起篝火。经过一天治疗，他们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伤口已经结痂。

胡八岐打了两只獐子回洞，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杨伽一直对胡八岐的见识广博感觉到奇怪，便问起他的家传。

胡八岐说道：“当年我爷爷无意间发现青羊洞，洞里藏书三千，多有异闻趣事，还有很多典籍收藏，孤本也不在少数。”

“我平时除了练功，一半时间都用来看书。我要是去考科举，不说状元郎，头名三甲定然有我的名字。”

胡八岐拍着胸口，得意洋洋，“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尽可以来问我。”

杨伽只当胡八岐吹牛，当下，将道宫秘藏的法门说出，让胡八岐参考。

胡八岐听完，沉吟道：“只有练法，没有道宫开辟之法。其他人得到也无法修炼，明家对道宫秘藏法门守得极严。”

杨伽点头，赞同道：“难怪他即便打算假死脱身，也要杀我。”

胡八岐叹气，道：“要是妖族有此等玄妙之法，也不至于被人族骑在头上奴役。”

“八岐，你对神灵了解多少？”杨伽开口问道。

胡八岐道：“普通神灵享受香火祭祀，百年才能修出法力，三百年才能修成一丈金身。香火之力就是神灵的法力，香火越旺法力越强大。”

“永兴县城隍巫文宣，享受了七百年香火祭祀，实力超群。”

胡八岐用城隍老爷作为参考。

杨伽心中明悟，人族以短短数十年之功，可比肩神灵千百年香火法力，那是何等厉害？难怪明家对道宫法门视若生命。

杨伽心旌神摇，问道：“那你有没有在书里发现，妖族功法为何止步于分窍期？”

胡八岐摇头，道：“妖族法门传承久远，青羊洞中的典籍记载只到四千年。”

“四千年前是什么样子？”

“茹毛饮血，衣不蔽体，过完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简称蛮荒时期。”

杨伽再次问道，“那五千年前呢？甚至一万年前呢？”

“书里没写，我怎么知道？”胡八岐翻了翻白眼。

第二天，他们继续前进。

没多久，一个巨大的尸骨横卧在前，挡住去路，手指头与树平齐。

杨伽走到近前，从尸骨中穿过。他们抬头看着巨大的肋骨，均觉得心惊胆战。尸骨的指头少了好几根，断口整齐，就像被什么神兵利器一下切断。

“这是昨天攻打破庙的存在，被黑铁印切断了手指。”杨伽喃喃道。

这尸骨不知是神是魔，血肉早已被化去。

耳边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像是有千万人在窃窃私语。

胡八岐道：“这具尸骨身前是一尊强大的神灵，享受了无数人的祭祀，这些声音是香火中残留的祈愿和祝祷。”

杨伽骇然道：“那得祭祀多少年，才能如此巨大？”

胡八岐百思不得其解，道：“这具金身尸骨六七十丈，恐怕需要千万人日夜不停祭祀，非万年不能功成。但，历史只有四千年而已。”

尸骨上还有明灭不定的文字在流转，杨伽和胡八岐只能感叹。

不多时，他们进入汤谷山地界，又在河道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高有近八十丈，堵在中央，上半身和下半身断开。而且，尸体骨骼上，还有些血肉在蠕动，并未完全化掉。

突然，尸体猛地看了过来，空洞洞的眼睛对着他们。

骨头上的残留血肉咄咄射出，生长出手和脚，张嘴无声嘶吼，飞快的爬了过来。

“跑！”

杨伽大喝，他们一路狂奔，跑了近十里地，那些血肉才放弃追击。

惊魂未定的看着身后，确定尸体血肉没有追来，他们松了口气。

胡八岐指着远处山峰，急忙道：“你看那座山头！”

杨伽抬头看去，只见汤谷山对称的两座最高峰，此刻少掉了半座，仿佛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