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月，寒冬席卷整个东唐，连昌泰也开始下起小雪。

田木伸手接着洁白无瑕的雪花，感慨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惜音最近老说屁股痒，涟只好带她去找大夫看看。虹璎则是常常把玩花钗，纵使田木让她戴上，她也不肯，生怕不小心把花弄掉了。

红叶与阿澈最近总是一同出去，很晚才回来，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未央看到雪花漫天飞舞，心想是时候启程去豫阴府，便让田木弄些好东西讨个彩头。

田木怎不知道未央那点小九九？隔三差五找理由便让自己弄好吃的。可师命难违，只得去镇上买菜。

虹璎见田木屋子里无人，想帮着干些活，拿起扫帚打扫起来。一不小心，将立在床边的耀金长枪打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虹璎捡起长枪轻轻擦拭，正巧田木买菜回来，看到虹璎正在擦自己的长枪，沉声道：“我来吧，我不喜别人动我的东西。”

正在擦拭长枪的纤纤玉手停了下来，虹璎将长枪放回原位，有些失落的离开。

田木拉住虹璎欲安抚，可虹璎轻轻推开，柔声道：“我有些累了，我回房歇会。”

虹璎出了田木屋后，掩面而泣，推门回房，蜷缩在被窝里抽泣，不敢放声大哭。

涟回来后了解前因后果，悄悄对田木说：“主子自北境回来后愈发冷酷无情。虹璎贵为公主，又是完璧之身，她是逼不得已卖身葬母才……”

田木不耐烦的打断了涟，冷声道：“我心中的善念在去年的冬雨中，早已消磨殆尽。我只想知道欲杀我的人是不是那人，我要杀了想杀我之人。男欢女爱之事，不准再提！”

涟看着田木双眸愈发冰冷，心中有些难过。

“好徒儿，今晚吃什么好东西？”

田木看到未央走进院中，立刻微笑以对，笑道：“镇上没有什么好东西，买了些虾。今晚给师父做个蒜蓉开边虾。”

未央房门刚关上，田木立刻将微笑的假面卸下，回房歇息。

田木从怀中拿出一支断笔，回忆起今那天真无邪的微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最适合形容今。可惜，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一次。像她这般纯洁善良之人，现在应当过的很幸福。

饭桌上，虹璎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田木轻叹一口气，夹了一块虾肉喂虹璎吃下，这才让她转悲为喜。惜音正想拍手叫好，却被涟制止。

未央宣布一件大事。

“过几日雪停了便赶赴豫阴府，明年开春随我出海。”

众人或多或少对出海之事有了解，并未吃惊。只是想到要离开东唐在海上漂泊，难免产生思乡之情。

深夜，虹璎惊醒，看到田木在身旁熟睡，玉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深情道：“我梦到你将我丢弃在黑暗的深渊，我好怕，我不想一个人孤苦伶仃活着。”

在虹璎轻触田木瞬间，田木已经醒来，只是没有睁眼罢了。田木不想与虹璎有过多争执，一把将她紧抱怀中，用行动证明决心。

虹璎微微一笑，贴着田木睡去。

院中时不时有细微剑鸣发出，在这寒冬的夜晚，涟一个人独自在院中刻苦练剑，汗珠在空中凝结成冰。

“更快，更强，更狠。我要早些时候踏入大师。不，我要踏入宗师，甚至超越宗师。我要为他排忧解难。”

涟的眼神开始变得与田木一样冰冷，剑法一改往日风格，变得愈发凌厉凶狠。一丝自身灵气从涟身上溢出，可涟沉浸在剑中并未察觉。

未央坐在窗边，悄悄看着涟在院中不知疲倦疯狂练剑。叹息道：“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又多出两个宗师。真想当个普通人，生儿育女，享天伦之乐。”

未央的手指轻轻点在海图的最右端，一滴泪珠滚落在地。

天渐明，涟吐出一口浊气，打了盆冷水，简单冲洗后开始准备晚饭。

田木走到院中，看到雪地上的脚印，便知道是涟刚练完剑。未央靠了过来，问道：“你觉得她在现在实力如何？”

“恐怕已经是三期千夫长实力。若是拼死一搏，未必比百战老兵差。”

未央点点头：“她天赋远超你，她的心很坚强也很脆弱。终有一日，她会超越你我，甚至我的老师。用好了，她就是斩破苍穹的利剑；用不好，她会伤害用剑之人。”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田木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未央不知如何作答。未央从未想过自己是什么。

“我是你师父。”

田木摇头，微微一笑，进厨房帮涟做早饭去了。

未央抬头看着东升的太阳，自嘲道：“西土，还能存在多久？我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涟正在烧火做饺子，田木帮涟一块包包子。

田木一边包着饺子，一边说道：“我曾荒废了两年，有一天，一个人将我喝斥一顿，我醒了。那年，为了高中皇榜，我暗自发誓不成功便成仁。我花一年时间，将别人数年才可读完的书读了个遍。我每日最多睡三个时辰，唯一的喘息便是练功。”

涟的动作变得缓慢，轻声道：“那人在主子心中一定很重要。”

田木未答，涟也不问，二人默默包着饺子。

饭桌上，众人对着新鲜出炉的饺子赞不绝口，可田木与涟却只简单吃几口便起身离开，未央悄悄跟了上去。其余人不明所以，但也好奇跟上。

田木背枪带着涟来到树林中，道：“私塾先生教我的，我尽数传你。先生说过，最基础最简单的招式恰恰最致命。他的教武技没有太多名称，我也懒得知道。”

田木的拳停在大树的一寸处。

“拳停一寸，气沉丹田，厚积薄发。势如暴雷，迅如疾风，名曰寸拳”

“嘭”的一声，水桶粗的大树被震的树干开裂，一大块木头从树后飞出。

田木转换架势，侧身面对另一棵大树。

“以腿作枪，气势如虹。垫步上前，提膝侧踢。”

田木这一脚蕴含雷霆万钧之势，竟将那树干踢的只剩七成。经过多次的自身灵气灌溉，田木筋骨气力远超常人。

“后脚下劈”

“凌空飞踢”

“抡背劈掌”

“鞭腿”

……

“嘭，嘭，嘭”

一块块树木被震飞。

一拳一腿，虎啸龙吟，气吞山河，让这天地暗淡无光。

田木拳脚打完，取出长枪，道：“长枪只有三样最实用，左拦右拿，中扎。若是敌人近身，以拳脚接敌，近身短打更灵活多变，远胜长枪。”

“回马枪！”

田木回身前刺，人刚转，枪已至。

枪刃长虹贯日，径直贯穿树桩。田木双手一转，树桩顿时四分五裂，化为一堆碎屑。

“左拦右拿”

田木挥动长枪，朝左右横击，枪刃打在树上，只听“啪啪”两声，树叶纷纷落下。

又搅枪上前，竖劈直扎，一气呵成。

涟在默默记下要领，将田木动作刻画心中。众人只觉田木如神灵一般在林中舞凤飞龙。

最后一枪刺出，田木最后的自身灵气也消耗殆尽。朝趴在草堆中的众人喊道：“师父，该你了。”

未央看着上百棵摇摇欲坠的大树，对田木很是满意，将四剑心得尽数教给涟。

“湮雷式”

振聋发聩的雷音在山中回荡，未央全身散发耀眼的雷光，一条数丈长的雷龙从笼手剑咆哮而出，席卷近百丈才消失。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一切活物均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地上只剩烧焦的黑灰。

未央得意的搓了搓鼻子，她这一下直接使出全部的自身灵气，就为了让徒弟们明白师父只强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