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正常，这点我比任何人清楚。”菖蒲的语气坚定，不留任何商讨的余地。

这是第六次心理诊疗，一周一次，每回他都这样说。

“你不配合，永远别想出去。”一旁监守的狱警冷冷的说。

“狱警先生您也少说几句，这样是不利于病人接受治疗的。”医生劝道。

一个人负责唱红脸，另一个人负责唱白脸，这出戏他看的不少。

菖蒲懒得去揭穿两人的把戏，甚至有点同情两人，他们竟真以为自己不正常。

“反人类的性格倾向往往与不幸的童年离不开干系。”

医生还在泛泛而谈，他受不了这句话，打断道：“我的童年过得很幸福。”

“那就和你少年时，父母离异有关联。”

“父母合不来，离了难道不是好事？”

“你怨不怨？”

“有什么可怨？”他不解，“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反过来我还得感谢他们。”

“感谢？”医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感谢他们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噙着微笑，调了坐姿，背向后倾斜半分，右腿搭左腿，右手兜左肘，手臂收拢，放在腹部的位置。

“疯了，疯了。”狱警嘴角抽动，脸色苍白，“医生，这人没救了，我看您以后还是别管他了吧。”

“怪哉、怪哉。”医生看不出他话中的端疑，只好暂且作罢。

诊疗结束，菖蒲被送回了牢房。

第二天，他又被送到神父那里，聆听圣言。

“神用千只手创造世界，为人类带来光明和智慧。”神父手持圣经，口中振振有词。

“你亲眼看见了？”

“未曾看见。”神父如实回答。

“那为何你如此笃定是你们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那只羊驼？”菖蒲挑眉，语气不屑。

“主啊，请原谅这位年轻人的不敬！”神父夸张的举起双手，仰着头对天致歉。

“若你的神真听得见我们的谈话，那便让它降下神罚，惩戒我这大不敬。”菖蒲起身原地转了一圈，追随着神父的目光往上看，“它来了吗？神罚又在哪儿呢？”

他故意用俏皮话调侃着神父，用言语刺激对方的神经。

“来人啊，把这个无礼之人赶出去，我这就去上报，申请关你的禁闭！”神父显然被他的话气得不轻，脸颊上的肉直哆嗦。

很快，守在门外的两名狱警冲上来，一人架起菖蒲一条胳膊，往外拖。

即使这样，菖蒲还是在被拖出去之前喊出了那句令神父灵魂为之颤抖话，“神不收我，人却要多管闲事，就算真有神，也得被你们这些伪信者气死！”

“恶魔！十足的恶魔！”神父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人离开了，还是不得安静，神父只好默念了几遍圣经上的一小节，慢慢地静下心来。

菖蒲所引发的骚乱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即没有被加刑，也没有受到其它不公的对待。不过恶魔之名却不胫而走，成了监狱里的名人，10744这个编号也备注上了恶魔的标签。

监狱的日子，一天天加增，就当菖蒲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在这所监狱里度过一辈子时，转机却悄悄来临。

那是晴朗的日子，时隔两个月，菖蒲再次被叫到小教堂去。

神父人很好，不说那些空洞的大道理时，他还是很乐意和神父见上一面的。

门开了，隔着老远，神主台的位置有一个清瘦的背影，穿着和神父一样的教袍，可他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神父，至少不是之前的神父。

神父的体型更胖一些，个子也要矮半个头。

那人转过背来，脸很年轻，岁数比他大几岁，方眼镜，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气质颇佳，看上去很有学识的样子，菖蒲觉得此人不应该穿教袍，穿上研究人员的白大褂一定更为合适。

或许是笑脸和书生的气质，那人很容易给人留下亲切随和的第一印象。

可菖蒲却感觉笑脸只是那人用来欺人的面具，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具体危险在哪里，他说不上来。若是知道，那也不叫危险了。

“你一定就是菖蒲对吧。”

“这里的人都叫我10744，先生。”菖蒲冷冷地回答道，“我听说神父叫我来，神父在哪？”

那人吃了闭门羹，也不恼，倒是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高杉，平时大家都叫我高杉博士，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这位先生，我不管您是叫高杉还是矮杉，请您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高杉在菖蒲面前转了一圈，好似为了让他看清自己的打扮，笑着说：“现在我就是神父。”

“你把神父杀了？”菖蒲大胆猜测道。

“Nonono。”高杉耸了耸肩，“我只是让神父睡着了而已。”

高杉当着菖蒲的面承认自己假扮神父的事实，也就变相向他承认了另外一个事实，高杉是入侵者。

“怎么？你是震惊得不知道迈腿了吗？我还以为你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抢着从房间里逃出去报警呢。”高杉用食指推了推镜架，嘴角上扬。

菖蒲临危不惧，“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进来的，还是想问怎么弄晕神父的？”

“要是方便的话，两者都说说吧。”菖蒲试探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和你聊天真有意思。”高杉对菖蒲到目前为止的表现很满意，话锋一转道，“你听说过十三阶梯的故事吗？”

菖蒲从高杉的话中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内容，但一时说不上来。

高杉的身体在逐渐变淡，快要消失不见时，最后对菖蒲说了一句话，“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去数数第四层的阶梯吧。”

话音刚落，高杉的身体就这样消失了，若不是落在地上堆成一团的神官帽和教袍以及从神主台下发现只穿着一件打底的衬衫躺在里面昏过去的神父，恐怕菖蒲会将今天的遭遇当作一场短暂的奇妙的美梦来处理。

帮神父穿好教袍戴上神官帽，扶到距离最近的长条椅子上休息，菖蒲就这样离开了小教堂。

回去的路上，菖蒲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数起了阶梯，一、二、三……十、十一、十二，数到这时，阶梯已经数完，哪有什么十三阶梯。

为了防止自己数错，他又数了一遍，然而就在这时，奇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第十三阶阶梯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冒了出来，那如银河般深邃的颜色如同异次元空间一样，只是拉成了阶梯的模样。

菖蒲盯着多出来的那一阶阶梯看，一张纸条飘了出来。

他捡起来一看，纸条上面分明写着：晚上十二点，别睡，到靠窗户的一面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