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登时感觉到一股烦躁从心底里升起。他粗暴地扒拉着头发，不像是理顺，倒像是想揪下来一撮。“行，我知道了。你回吧……哎，等会儿！”

对话显然没有完结，但周巡下达了逐客令，汪苗还有什么办法呢？这孩子正茫然无措地往门口退，听到周巡叫他又赶忙站住，“师父？”

“你跟赵茜考虑好，如果施广陵询问她跟叶方舟案相关的工作内容时，她查视频的结论是汇报还是隐瞒。”周巡急匆匆地说完就挥了挥手，像是在轰一只苍蝇。

“施局怎么会……”汪苗抗辩道。

“他为什么不会？如果他俩确实有联系，你四处跟章庆的亲属打听他的行踪这事儿施广陵会不知道？从哪儿入手，谁当这个突破口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周巡冷笑道。

汇报那就有可能泄露抓捕信息，隐瞒那就是违反纪律。

无论做什么选择，赵茜都要承担背后的风险。

给了她全部的信任，真的算是为她好吗？

汪苗原本想说什么，但是复又思考了一下反而迟疑了。他低着头一路思量着往外走，及至到了门口才想起还没告辞，又忙把门推开了个缝探进头来：“关队，师父，我先走啦。有事儿打我电话，随叫随到啊。”

周巡再次挥了挥手。当他听到房门咔哒一声上锁了之后，才把视线从门口移至关宏宇的脸上。“想都不用想。”周巡摇了摇头，“那肯定是个陷阱。”在关宏宇开口之前，他说。

周巡也许是对的，施广陵故意放出撤掉名义上监控实际上保护高亚楠母女的周舒桐的风声，就是想让关宏宇上钩，等他忍不住出现时，当场来个瓮中捉鳖，直接验明正身，然后，大概就没有然后了——很有可能出现犯罪嫌疑人拒捕而当场被击毙的情况。

但是周巡再对，再逻辑也没用，因为他根本就不明白关宏宇此刻的感觉。

关宏宇简直快要疯了。

涌动着的内疚已经超出他能够承受的范围。

高亚楠母女应该是在暴风圈以外的。

他没给她们任何温存，她们什么都没得到，没有丈夫也没他妈的父亲。

真的，她们俩失去的已经够多的了。

不能，绝对不能再让她们受到一丁点损伤，惊吓也不行。

关宏宇大脑已经被高热炙烤成了熔岩，他什么也不能思考——或者根本不想思考。

这个世界与他而言没那么多道理。

他不觉得应该为了大局就牺牲小众，他也不会因为正确与否而决定做或者不做一件事。

而他有太多的亏欠需要偿还。

关宏宇没应答周巡的话，而是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又他妈来了。

如果不是关宏宇反复用冲动性行为提醒周巡他虽然确实有大脑，但一般情况下舍不得用，周巡真的会渐渐将这两兄弟合并成一个人。

周巡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也许是太健忘——所以才会经常被关宏宇偶尔展现出来的潜质所迷惑，误以为自己身边少了个累赘多了个搭挡，因此可以放心应对接下来的各种威胁和突发情况。

其实想想也对，关宏宇解决问题的时候可是指着别人的弱点办的事儿，他的对手当然也能戳着他的软肋。

谁也不是神仙，都得有这么个不能碰的罩门，对吧？

除了关宏峰。

除了关宏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