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无不兴高采烈,厅内气氛渐渐热烈,随着舞女上场,众人也都手舞足蹈起来。
吕布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见汉朝的歌舞。
八个十三四岁的舞女在大厅中间翩翩起舞,身材婀娜,长袖飞转。
舞女们随着音乐,一停一顿,一转一合,每个动作是那样的脱尘与潇洒。
两旁是跪坐的众将士,手掌跟着节奏,轻轻的在腿上打着节拍。
丝竹管弦声配合着少女的舞姿,比后世的歌舞唱跳多了一丝清幽和高远。
一曲终了,舞女们也同时停下动作,像是一幅静止的美人图,图中美人动作各异,有伏在地上,有半蹲,半跪,弯腰,侧身……
从边上到中间,美人们由低到高,像是一个螺旋楼梯,直到最中间那人,单腿垫着脚尖,一只手直伸向上,在空中捏了个花指,袖口滑落,露出如脂玉般洁白的胳膊。
“好!”
“嗬!”
底下众将士纷纷拍手叫好,良久,音乐再起,舞女们犹如醒来的精灵,随着音乐,飘动起来。
几曲过后,厅中众人喝了不少,都已经放了开来,与那舞女眉来眼去。
舞女跳到身前时,还有人动手扯舞女裙子,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侯成更是端着酒杯,摆着他那宽大的身体与舞女互动在一起。
场中舞女对此也是司空见惯,甚至于她们也乐于被这其中的某位看上。
被讨回家做个小妾,总比自己年纪大了之后被胡乱赏赐给手下士兵要强的多。
所以这些舞女也并不害羞,几曲舞罢,有的舞女就被抱在了怀里。
歌舞被打乱,众人也不恼,每人身边分一个舞女斟酒。
斯文一点的就让舞女坐在一旁,粗俗一点的直接抱着舞女一同喝酒,这边侯成又嚷着要下人拿壶过来。
须臾下人抱来一铜壶,放在厅中央,铜壶有三十厘米高,口小,长颈大腹,壶内装满箭枝。
侯成取过壶中箭枝,先献给吕布一半,让吕布先投。
投壶本来是一种主人欢迎客人的礼仪,后来慢慢的演变成了酒席间的游戏。
吕布是主人,自然先投,他与侯成对投。
每人手持八支小箭,大约二十厘米长,分别将小箭投入地上放置的铜壶中。
旁边有一人计数,每人间隔着将小箭投入壶中,每人一次为一轮,共计八轮。
八支小箭投完,计数者统计数据,若是这一轮都投进或者都没投进则不饮酒,若是有一人投进而另外一人投进则不进者饮酒。
吕布从未玩过这种游戏,也学着侯成样子站定,距离铜壶两步远,手中拿着短箭。
摆开架势,还没开始投掷,就听到乐手吹起了音乐,厅中众人竟也跟着音乐唱了起来,吕布听着节奏也不由的晃了起来。
音乐时急时缓,鼓声响起,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密集的鼓声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号角。
周围众人也从低唱跟着猛然高歌一声,吕布手中小箭不自觉的射了出去,稳稳射入壶中。
众人哈哈一笑,对面侯成也离壶两步远,刚一站定,音乐声起,众人又随着音乐哼起歌。
同样一声高调,侯成射出小箭,小箭直入铜壶,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这一轮两人打平,众人催促计数官赶紧计上。
八轮下来,吕布竟有两次没进,侯成只有一次,最后吕布喝了两杯,侯成只喝了一杯。
接下来败的换人,有愿意玩的就接着挑战胜者,败了就喝酒,当然也可以一直挑战,只要你能一直喝下去。
吕布败退下来,独自饮着酒,看着厅中玩乐的众人,神情恍惚,众人都已经喝了不少,就连舞女也开始跟着投壶喝酒了。
“奉先一人在此独饮,所思何事?”
吕布抬头一看,正是陈宫在一旁给自己斟酒。
“公台?”
吕布起身往旁边让了一让,示意陈宫坐下,顺便给陈宫把酒倒满。
见陈宫坐定,吕布轻轻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想我一生戎马,几多波折,四十不惑,古人诚不欺我!”
“哦?将军有何见解?”陈宫新奇地望着吕布。
自从昨日开始,吕布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陈宫感到陌生。
刚才酒席上的一番话,更是让陈宫刮目相看,真的以为吕布是受到了仙人指点,所以这才来试探吕布。
吕布才一开口,陈宫就提起了兴趣,他倒是很想听一听,年到四十的吕布,想通了什么。
“这些年来,我等辗转各地,多有反复,张飞那厮骂我‘三姓家奴’,实属可恨,却也归因于我自己。”
陈宫默然,举起酒杯,沉默的陪着吕布喝了口酒,继续听吕布说道。
“不管是为自己,为天子,为社稷,最终都一无所获。
为自己,险些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为天子,天子去岁来旨让我等迎驾,只因兵寡无粮,未能成行,如今天子落入贼手,
为社稷,本想保着王司徒,辅佐社稷,最终我等慌忙出逃,王司徒身首异处,社稷崩坏。”
说到此处,吕布猛灌自己一口酒,随后将杯子重重的扔在桌子上。
陈宫赶忙给吕布满上,宽慰道:“事不能成,也不能全是将军之责。”
“责任之大或小,罪过之于我或他,都已经不再重要,公台可知眼下之境况,何事最重要?”
“请将军明示?”
“于我而言,父母不在,兄弟也无,所追求者无非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于公而言,有保全父母兄弟之责,有庇护发展家族之任,
于众将士而言,无非升官发财,建功立业
公台以为我们要靠什么来实现这些?”
“自然是凭借将军英武,将士尽力,兵卒拼命而已。”
“哈哈,公台所言不差,不过我以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将军以为是什么?”陈宫奇道。
吕布正视陈宫道:“是人民、是百姓、是苍生。
没有百姓便没有粮草,没有百姓就没有士卒,更谈不上建功立业,封官拜将。”
陈宫整了整衣服,坐直了身子,正视吕布,听他接着说道。
“如今朝纲崩坏,民不聊生,皆始于黄巾贼乱,罪虽然在于贼首张角等人,原因其实在于民无生存之本也。
如今吾等为一地之主,未曾闻一地之民无粮可食,无衣可穿,而其主富可长久者。
昔日我等在兖州时,所做之事,误民深矣,今徐州之民,又多有因我等而死者,实乃吾等之罪过。”
陈宫听完吕布所言,内心震撼,起身恭恭敬敬的对吕布拜了一拜。
“奉先今日所为,乃我等将士之幸,今日所言,乃徐州百姓之福。
我等今日因将军得以苟活,百姓以后因将军得以长久!”
吕布赶忙拉住陈宫的手,笑着说道,
“公台,言重了,当初我走投无路,全靠公台才得以入驻兖州,我们之间虽有误会,但公台之恩,布至今不忘。”
陈宫听吕布所言,脸上通红一片,双手举起酒杯献给吕布,自己也举起酒杯,郑重说道,
“奉先之胸怀,令我惭愧,奉先之变化,令我敬仰。
仙人指路之事,我信矣,将军能有此奇遇,天命所归也,日后必成大事,从今以后,宫但凭将军吩咐。”
吕布见陈宫说的郑重,赶忙坐直身体,双手举杯,与陈宫酒杯轻轻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饮罢,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酒是个好东西,吕布与陈宫解开心结,二人欢饮不断,直言今日不醉不归。
只几杯过后,陈宫就趴在了桌子上,吕布看着昏睡的陈宫,又看了看厅中七倒八歪的众人,口中大叫。
“醉了才好,醉了才能睡个好觉!”
随即也伏到桌子上,口中仍低声喃喃。
“醉了好,醉了才不会再记起日间的厮杀,醉了才能忘却那血肉头颅的惨状。”
重生乱世,没时间让他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