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亮这时才明白是自己多心了，不该对蜂子怀疑。刚想到这里，又听蜂子说：“友亮兄，你怀疑我才说明你是真抗日，你怀疑我才说明你是一个正常的中国军人。我们这几个人，只有方明懂无线电，你是第二个。”
几个人一听蜂子这样说，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王友亮，意思是：“你真不该让蜂子这么难受，他的身体这么不好，用了这么大的心力和体力为国家，为了我们民族，他做了多大的牺牲呀。”
蜂子对化三说：“你明天参加战斗后就会牺牲，你还会去吗？”
“去，死一百回，也得干死这帮狗日的。不是人呀，是畜生兵。我是啥觉悟的人，我是个**，专门替富家子弟顶兵员的无赖。那种活法，活一万年还能咋桌？因为打小日本死，见祖宗的时候，会高看几眼的。人早晚就是个死，日本鬼子杀了我全家，奸我妻妹，我跟小日本这辈子势不两立。中参谋，你啥都别说了，我就一个字‘干’，往死里干。”化三说完这话，看了一眼蜂子，接着说道：“每次打仗，不打呆仗，力求保命，有了命才能多杀鬼子。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非到万不得一，这命我还不给小日本。”
蜂子点点头说：“有些人只有蛮力，一命顶一命和日军去拼，是值得的，但你们几个不一样，你们可是比正常的我军一个团，打掉的练习弹都要多，怎么着也要杀掉一个团歼敌数吧。”
刘五：“哥，刚才化三双说‘觉悟’，啥是觉悟？”
蜂子：“你倒是还挺认真呀！”
刘五：“化三哥，比我还要认真，你说话，他老是琢磨，还背后捅咕着我，让我问你咧！你跟我讲讲啥是觉悟好吗？我都问二次了。”
蜂子：“这两个字讲明白，让你彻底理解，得需要一个时辰呢。今天没有时间，以后得了空再说，好吗？”
“啥是理解？”
蜂子苦笑一下，很耐心地说：“理解就是有明白的意思。”
“那你直接说明白多好。”
蜂子：“此事以后再说。你小五子一定要记住，战场之上，留住命才能杀敌。我估计再次见到鬼子兵的时候，你就不会浑身打颤了。”
刘五：“哥放心吧，我头几回见到鬼子兵的打的颤没有王哥响。王哥打的颤，那牙响得，能咬碎鬼子的头呢。你放心吧，我远能打枪，放炮，近战还会扔石头，鬼子在我身上扎了刺刀都没有要了我的命，老天爷都不让我死，留着这命就是要向鬼子索命来的。多向鬼子索命，我第一件事是保护好你，第二件是保护好自己，第三件事是保护好大伙，第四件事才是杀鬼子，多杀鬼子。”
刘五说王友亮笑话的时候，王友亮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知道，这几个人都不坏，也就不再往心里去了，但憋着劲，要在战场上让他们这两个小兵见见军官的厉害。
蜂子：“看你的嘴。”蜂子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已经失掉一只胳膊的徐大佑。蜂子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李老先生写的那两个猩红的大字：“杀之！”
王友亮这才知道化三和刘五的出身和跟日军的血海深仇。他看了一下方明。
方明笑了一下说道：“我跟小日本并没有化三哥跟刘五这样的私仇，当然，象化三和刘五这样跟日军深仇大恨的中国人，又何止成千上万。我是甘肃人，我们家乡日本人是打不过去的。但我是军人，黄埔三期生，自从在保定前线认识中参谋之后，相见恨晚，我觉得中参谋学贯中西，每次和他聊天我都能学到很多东西，我跟中参谋是师徒关系。只要能听他讲道说理，我这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我只所以愿意舍命相随，除了军人身上这份责任之外，还要保护和照顾中参谋，因为他的学识涵养对战后的国家更有用。”
王友亮：“我，我，我也有啥想法了，那个啥，蜂子，你有一身的好本事，留着吧，你别上前线了，我带他们去，我替你完成你还没有完有手刃鬼子的任务。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太可惜了。”
蜂子：“这说无用的话了，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人人都惜命，这鬼子还能打走了。此事，不再议了。”
蜂子对王友亮地说：“战争时期，你有这样的觉悟才是对的，说明王友亮合格，是个好军官，等到了山西，方明退出，配合我收听无线电台，你们在前线都要听友亮兄的话，他以后就是前线作战时的队长。你们要是不听他的话，那可是要执行军法的。”
蜂子一席又说笑了大伙。但蜂子话锋一转，对众人说：“我们此去山西中条山，可能是九死一生，牺牲的可能是最大的，现在要是后悔，可以走，我给路费。请你们好好想想。我再说一次，我们到山西以后，主要作战的方式就是在日军必破的阵地前设防，以多杀鬼，多杀鬼子的高能兵为目的。”
“啥是高能兵？”刘五又有疑问了。
“高能兵，就是高水平有极强作战能力的鬼子兵。”
“嘿，还不如你还说让我们多击杀‘日军高价值目标’好懂呢！”
蜂子：“刘五，你行呀，有这样的觉悟，可是不得了。”
“啥是觉悟？”刘五又来了。
蜂子没有回答刘五的问题，而是问大伙：“有人退出，现在就可以走。我是真心诚意的。因为我们在中条山守的阵地都是我必守，敌必攻的死地。”
蜂子说完之后，见几个人一个一个都梗着脖子，随着王友亮高声叫道：“杀敌报国，死不后退。”
蜂子：“不对，该退的时候就要退，我们斥候队每一个队员的生命是最可贵的。谁也不能不珍惜自己的命。大伙可要记清，到了战场上谁打死仗，打愣头青的傻仗，我可是饿他几天。”
明白了。大伙齐声说。
跟上很顺，到天黑的时候，就来到了恒曲，跟中条山守军来接应的部队联系上了。带路的老刘要回连夜回去，蜂子叫住他，对他说：“老刘，这是给你们陆队长的信，你收好。过半个月，你再跑一趟，还来这里，就是在这棵大树的这里。”说着蜂子指指这棵大树树干上的一个小洞说：“半个月后，如果我还活着，会在这个洞里放有纸条，是写给陆队长的。我会把一小截木棍放进这个洞。就像这根木棍一样。”说着，蜂子拾起地上一截不起眼的木棍，跟他说得十分仔细。直到老刘完全明白之后，蜂子才随着接应的部队，往中条山西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