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假装自己不在屋内，没想到大胡子直接进屋发现了他，满脸堆笑凑到书生面前：‘嘿嘿嘿嘿，只有爱心的你搬进来住了，昨天晚上有没有碰到什么？’”

“书生有些心虚：‘屋子里的东西我全都碰到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古怪的东西？’”

“‘包不包括你呢？’”

“大胡子笑了两声，脸色一变大声吼道：‘笨蛋！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在这跟我开玩笑？！’”

“书生跌倒在地上，害怕地向后退去。大胡子则步步紧逼。书生委屈吼道：‘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正经什么时候开玩笑！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跟我开玩笑！’书生退到了之前的那个坑中，那个门板不可能完全遮住大坑嘛，所以书生的屁股都掉到了坑下面。而此时坑下面的干尸们纷纷抬头看着他的屁股，咱也看不出来干尸眼睛里是什么想法……”

安妲啐了秦棋一口：“还能有什么想法……”

“‘我劝你赶紧离开，这里有鬼！’‘那你把鬼叫出来让我看看啊！’书生险些坚持不住从坑里掉下去，那大胡子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鬼不敢在白天出现。如果你白天见鬼的话，说明你的命也不长，随时可能咽气了！’”

“‘你少吓唬我！如果白天不行，那就晚上叫他们出来抓我啊！’书生一把推开大胡子，结果因为反作用力，自己反而大半个身子都掉进了窟窿里。”

“反作用力？”

“你推墙壁的时候，虽然墙壁并没有动，也没有主动攻击你，但你是不是会感觉墙壁也在推着你？”

“哦”安妲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呀，为什么呢？”

她瞬间便陷入了沉思。

再说下去就是摩擦力、引力斥力和质能方程的物理大科普了，秦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头让她回神：“一个干尸伸出手想抓住书生把他拽下来，大胡子蹲下身：‘等你见到鬼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信！’他一把将书生揪了上来，窟窿里的那个干尸抓了个空，呆萌地仰天眨眼。”

“干尸还能眨眼啊，嘻嘻嘻，好笨哦。”

“‘晚上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一定把你轰走！’书生见他转生欲走，终于硬气道：‘那就来啊！我才不怕！’没想到大胡子又转了回来：‘不对，我会杀了你。’书生咽口口水，色厉内荏道：‘我等你！’”

“「难道他说有鬼不是在吓唬我？」书生思考片刻，摇摇头开始看书习字。但是他看书太过入迷，一不小心将墨盘从桌面碰了下去。墨盘直接从木板的缝隙掉进了地下室中，你想想，对一个穷书生而言，有什么比墨盘还珍贵的东西呢？他连忙从大窟窿边缘伸出手朝内探去，与此同时，那些干尸见他把手伸了下来，纷纷伸出手想把他拽下来。”

安妲想起自己曾经貌似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例如把手伸进漆黑的洞窟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回忆之下顿时感觉毛骨悚然，如果当时那些漆黑的地方都藏着怪物怎么办啊……

她不再横卧在秦棋双腿上，而是竖着用四只爪子紧紧抱住秦棋的腿。

“书生搬来梯子，正想下去，突然意识到下面很黑，想找漆黑的墨盘就更难了，于是一把打开遮光的木板，让阳光尽情地照了进来。”

“如此一来，那些围在窟窿附近的干尸们猛地被阳光照射，眨眼间便无声地化为脓水消失不见。书生下去找到墨盘，发现上面都是奇怪的脓水，感到一阵恶心，上去擦了又擦。”

“午时，他准备去镇子里买些吃食。之前见过他的人此刻见他又来了，纷纷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围观打量着他。书生感觉很奇怪，直到一个商人再三确认他真的在兰若寺住了一夜，人们又开始了那种小声的议论。”

“镇子里的人应该直到兰若寺有妖怪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书生呢？”

“可能是因为忌讳吧。那时候的人们都是很忌讳的，谁都不愿意招惹这种可能导致自己死于非命的事情。一旦你发善心解释，就会被追问，你说还是不说？你不说，到时候他变成鬼又反过来埋怨你。你帮人帮到底、一五一十全告诉他，到时候他变成鬼依旧会埋怨你，因为他只认识你——谁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呃……你们人类也太冷血了吧……”

“在那个只能自救的年代，这是人们自我保护的经验和方式。心善之人不会少，但是善心在无秩序管理的恶心面前，一直都是吃亏的。

只有当人确认做善事对自己无害甚至有利，才会出手。一旦做善事会让自己惹上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那人类是不会做的。

所以我们才能理解秩序、法律的珍贵和必要性。这个世界的环境千变万化，所以人们总说人心人性没有定律，总是千变万化，甚至因此而衍生出了无数的流派宗教。其实说透了，人心人性并没有那么多的乱七八糟，反而简单的很——利己二字便足以概括。”

“利己……”

“结合每个人所处的环境，用利己作为原则去分析，基本是不会出错的。即便他嘴中一直念叨着念头通达不求回报，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内心舒服才去做的不是吗？”

“嗯……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呢……那佛呢？按照你的说法，为了自我满足、利己。可是真正的佛，就是没有‘我’这个概念的啊。”

“对于传说中真正的佛，心中没有‘我’这个概念的存在。如果他的想法是：不论自己怎么样，只想帮助他人——什么是帮助？他怎么知道要帮助？他先需要了解善和恶的边界和概念对不对？心中有善恶，就不是佛了，因为善恶没有绝对，它是人间的概念。或许这是菩萨做的事，菩萨心中都有执念，所以无法成真佛。”

“嗯……”

“如果他的想法是：不论自己怎么样，也不论他人怎么样，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得到一个‘空’，不沾因果、不惹世俗……”秦棋无奈道：“那不就是一个石头嘛，你求他又有什么用呢？他又不会管你。”

“呃……”

“总之，无论人神妖鬼，都是以利己为中心的。而真佛与石头无异。世间关于人神妖鬼的一切行为一切目的一切因缘果，总逃不开利己这两个字，用利己去分析，总能事半功倍。对于石头，基本没有讨论的必要。而对于假石头，也就是不是真佛的伪佛、菩萨之流——他们依旧逃不开人神妖鬼的范畴。”秦棋笑了笑：“因此呢，在我的眼里，人神妖鬼，并没什么不同。”

安妲静静抱着秦棋的腿，有些反应不过来，再次走神了。

“所有知情的镇民都一脸崇敬地看着书生，书生喜滋滋地准备回兰若寺，期待着晚上与小倩的约会。就在这时，一排送葬出殡的长队出现在街上，渐渐朝书生走来。书生与镇民们一起站在路边避让，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捧着一卷书画、娉婷走在队伍正中央的白衣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