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觉迟没让齐彤补充缺少的玫瑰，没去进货。

现有这些先卖着，他得想个办法。

昨晚他回去算了。

如果按照昨天的销售情况，去掉损耗和阴雨天，城市卫生检查等等，去掉给齐彤的分成之外，他仅够回本。

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家里的欠着钱呢！

都是因为他欠的！

文化？卖文化、文化……

方觉迟心里想着沈春燕的话。

连沈春燕都知道文化……

方觉迟突然想起，好像从没给她送过玫瑰花……

算了算了！

还想那些干嘛。

文化～卖文化～文化～

一见钟情，无怨无悔……

虽然四点才出摊，方觉迟却上午就来到步行街西出口，或站或走，或蹲或坐，折腾到了中午。

突然他想起一篇散文，写的就是关于玫瑰花的爱情故事。

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

终于他想起来了！

怎么把它套到营销上去……

方觉迟做了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

第二天，步行街西口，出了一个类似读报板的东西，读报板右侧一半，插满了用玻璃纸包装好的单支玫瑰。

边上还有一个字板，因为插满玫瑰，需要离远一点才能看清，是一个大大的“爱”字。

读报板和字板中间齐腰位置，放了一个用红纸糊着的，类似捐款箱的箱子。

读报板另一半空白的地方，用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写了一首诗：

《情有独钟》

——或者，是那一天

-等到情人节的那一天

-他买下她所有的玫瑰

-然后-放到路边

-一张纸上写着：免费

-：拿一支玫瑰，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

——或者，是那一天

-他们都老了的那一天

-又买下所有的玫瑰

-然后-放到路边

-一张纸上写着：免费

-：拿一支玫瑰，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

——然后

-一只皱巴巴的手

-牵着另一只皱巴巴的手

-偷偷看着行人，偷偷笑着

-偷偷回忆从前的爱情

——

——当初的那天

-她从花店里走出来

-拿起一支玫瑰问：免费？

-他说：是的！

-：送给喜欢的人？

-他说：是的！

-她笑着说：那我送给你。

………

这首诗，规规整整贴在读报板的左侧，因为用的是红纸，非常醒目。

这一景摆好之后，马上吸引了很多人。

大家都围在左边，看那首诗。

诗写的很隐晦，没写名字，没写说明，字面上只有他和她。

先是第一个人，西装革履，戴个眼镜，手里牵着一个女人。

他笑着从右侧拿下一支玫瑰，送给身边的女人，然后拿出钱夹，往箱子里投了一百，带着女人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

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带有征服意味的骄傲。

陆续又有人，也拿下一支玫瑰，送给身边的女孩，亲了一口，也往箱子里投了钱，也跟女孩说着什么走了。

表情也是带着那种征服意味。

也有人，直接拿了一支玫瑰，送给身边的女人，但没投钱，也说着什么走了。

每天如此，

读报板前陆陆续续总有人，总会去看那首诗，有的人还抄了下来。

也有的人，开始站在前面照相。

当然，极少拿了花不给钱的，大方的就是一大张红色，小气的也是一小张十元。

一周后，读报板上搭了个遮雨檐。

上面的玫瑰花，风雨不误。

如此又过一周，由红、粉、蓝、紫、黄色玫瑰做成的一面墙，竟然成了步行街头一道风景。

这件事成了不大不小的新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男孩喜欢上了一个卖花的女孩，在情人节那天，买了她所有的玫瑰，然后摆到路边，一张纸上写着：

免费，拿一支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若干年后，一个老头牵着一个老婆的手，情人节那天，又买了花店里所有的玫瑰，然后摆到路边，还是一张纸写上：

免费，拿一支送给你喜欢的人吧。

老头老婆偷偷站在一边，回忆着那一天的情景：

女孩从店里走了出来，拿起男孩买走、摆在路边免费送人她的玫瑰，

问男孩：免费？

男孩：是的。

女孩：送给喜欢的人?

男孩：是的。

女孩拿起一支玫瑰递给男孩，笑着说：那我送给你。

故事讲述了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男孩用他的爱，追到了他爱的女孩。

两个人相爱到老，在情人节这一天，老头牵着老婆，又浪漫的，来回忆当初的爱情。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画面。

这首诗能够被人解读，除了多彩玫瑰营造氛围的因素外，还因为作者在诗里故意藏了两根暗线。

一、男孩早就喜欢女孩，“等到”了情人节那天，等，也就是说他们早先就有接触，也许早有暧昧的情愫。

二、他们都老了的那一天，又买了所有玫瑰，其中没有故意交待情人节，但这个“又”字，可以理解为多次，也可以理解为又一个情人节。

这就是文化的讨巧，不明确交待，故意给你展开想象的空间。

为此，还有附庸风雅的人争论，于是，越传越热闹。

这个爱情故事被解读之后，成了谈资，也成了笑谈。

每天的499朵玫瑰，不到日落，便会被摘取一空。

读报板前，人流不息络绎不绝。

有的人听说后，竟会从很远的地方驱车前来，只为拍一张照片，取一支玫瑰。

一传十十传百……

春城无数恋爱的男女朋友，会专程来步行街西出口，拍一张照片，取一支玫瑰。

当然，此时的方觉迟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数钱数的头昏脑胀。

最多的一天，竟然收了八千多！

最少的时候，也是一千左右。

平平常常四五千！

虽然也有不给钱的，还不少，但给钱的，最少也是五元，最多面值的是十元，每天都有百元大钞！

这时候，剩下的玫瑰花要不要意义都不大了，拿回来稍稍有点不好，马上就扔。

再到后来，已经基本不剩了。

因为有的人已经重复来几次了，觉得有点亏，投十元，就摘下好几朵玫瑰花。

也有投好几张百元大钞，摘走99朵的。

其实方觉迟每天都躲在一边看，他怕有人捣乱，再把读报板砸了。

其实捣乱的小孩每天都有，他们是摘了花就跑！

这样的人他不管，也不让齐彤管。

倒是步行街其他花店，因嫉生恨，找了来捣乱，让方觉迟抓住，不管什么样人，拿出报社的采编证给他看，对方也真害怕。

这社会一直这样，除非脑子短路背景强大，不管谁，宁可得罪大盖帽，也不愿意得罪采访的，竟像某种道义！

开花店的不可能脑子进水，进水了就不可能做买卖。

当然，也不可能背景强大，有背景谁还开花店呀。

但花店瞅齐彤挣钱就来气，还真闹了一段，给市热线打了好几次电话。

来处理的，当然是成是管理。

那个地方特批的，城管局照顾孤儿，好好琢磨做生意，别瞎捣乱，谁让你们门口摆花篮的，不知道违反规定嘛！

这、……

这下花店灭火了。

齐彤在步行街不是一天两天，大家也知道她是孤儿，知道是被照顾的对象，真搞点啥出来，确实不好。

没道义呀，跟一个没爸没妈的女孩斤斤计较，那就不是说出去不好听了，是说出去就找骂。

所以，齐彤和方觉迟这个买卖，暂时看还能应付一段时间。

但真想长久做下去，远远不够。

方觉迟正痛并愁着的时候，哥哥来电话了，问他说过要求采访的故事，还能不能联系上。

那怎么联系不上，庙在哪都知道。

问题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方觉迟想谈价钱。

只从开始卖花之后，方觉迟对钱越来越重视了。

别人看这钱挣的真简单，其实挺熬人，一天来回一百里取货，日复一日从不休息，男孩子有几个能天天坚持的。

问题是天一冷就不行了。

钱难挣啊～

所以，方觉迟想咔擦报社点，张嘴就问给多少钱。

哪知道方觉明说，还要钱呢，你哥我差点被流放了，再没新稿子，我这饭碗都够呛了，你是帮我，不是报社。

方觉迟不信！坚决不信！

真像他说的，老爸早跟他学了，老妈早不干了。

无奈之下，方觉明说，你拿六千不要了，总该行了吧。

反正这钱他也没打算跟弟弟要。

“你可别屈着，好像我为难你似的，报社真要不给钱，我还就真不干呢，自己找素材去。”

方觉明：“我没屈，还是五千，你再帮哥一次，钱现在给你还是等你回来的。”

方觉迟：“你等我想想，我严重怀疑你又想折腾我。”

上一次跟周大海生生靠了一个礼拜，才糊弄一篇稿，把自己都浇感冒了。结果回来才剩一千几百块钱，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