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了一会怔楞，二小子已到河边打了个转回来，嘴里叼着根草，鼻子依然哼着小调。“冯叔，婶婶快生了，你在家守着啊。”这小子爱开玩笑。

冯毅满头的疑云越积越重，这时忍不住冲着他问道，“二小子，今天早晨你是不是看见小憨儿回家了啊？”

二小子吃了一惊，止了步，问道，“冯叔，你说什么呢？”想必刚才没听得明白。

冯毅道，“就是七姑的那个孩子啊，小憨儿，你见没？”

这回二小子听明白了，脸色大变，吃惊道，“七姑那个儿子，不是十年前已经死了吗？我怎么能见到他？”

冯毅道，“可是昨天晚上我还见到过他的。”

二小子立刻跳了起来，紧张地四下乱看。

这小子什么不怕，就怕鬼，所以晚上从来不出去打渔。

所幸现在是大白天，二小子一惊之后，便恢复了常态，笑着道，“原来冯叔知道我怕鬼，故意吓唬人的。大白天的，我才不怕呢。”神气的扬着头，打身边走掉了。

冯毅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一把冲上去将二小子又给抓了回来。

二小子楞了，“冯叔，啥事儿啊？河里水还急，下河打渔，我可不去的啊，还不如到那些积水塘里去捞几条。”

冯毅正色道，“我不是问你这件事。”

二小子道，“那是哪事啊？”

冯毅道，“我问你，刚才你为什么说小憨儿十年前就死了啊？”

二小子楞着眼道，“明明的，小憨儿本来就是十年前死的，全村的人都知道，冯叔你不会不知道吧？”

冯毅惊疑到了极点，追问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二小子道，“被水冲走的啊。你不记得了，十年前发了一场大水，把下新村全给俺了，上新村也有好多人被水冲走，王老头，小憨儿，木工叔叔，打铁的……还有我爹，他们都被水冲走了啊。”说到后面，二小子眼睛有点红，伤心了，看来是为十年前老丁被水冲走那件事。

冯毅却越听越震惊，越听越起疑，暗暗地想道，真是见鬼了，明明白白的，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小憨儿他们跳进水里的，怎么就变成了十年前？

他还清楚记得，昨天是庆国317年3月15日，今天难道就变成了庆国327年的3月16了？遂问二小子，“你老实告诉我，今天到底是哪天？”

二小子都给问糊涂了，“就为了这事，你把我抓回来？冯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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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三月十六啊。”

冯毅说，“这个我知道，我问你今天是哪年？”

二小子连这个起码的常识总算没忘，奇怪道，“庆国三百七十二年啊。”

“庆国三百七十二年？庆国三百七十二年……”冯毅口中喃喃地吟着，心惊地道，“明明就是三百七十二年，明明也是昨天发生的事，怎么就变成十年前了？”

二小子跟本没弄明白他指的什么，就问道，“冯叔，你倒是想说什么啊？”

冯毅闻言，立刻又把二小子揪得紧紧地了，“二小子，你没瞒着冯叔吧？”

二小子认真地道，“没啊。”

冯毅还不放心，“那里发誓。”

二小子又惊又奇，但看到冯毅那幅认真的样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指着天发誓道，“如果我二小子说了半句骗人的鬼话，天打雷劈！”完了问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冯毅只得放了二小子，心里却始终不信，再问，“那么这些天，总发生过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吧？”

二小子又不懂了，“你是指哪方面的？”

冯毅道，“随便哪方面。”

二小子苦着脸想了想，“哎，怎么说啊，我想不起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啊。要说有，就是这场雨，下了一个月，昨天才停的，村里好多人家里都断粮了，今天一早全上外面大镇的集子上弄钱粮去了……”

他还想往下说，冯毅打断他的话，“真的下了雨，昨天才停的？”

二小子道，“是啊？”

冯毅道，“你敢肯定？”

二小子嘎地笑了，“冯叔，你可真逗，你去看看，村里到处是积水塘，路边到处都冒着小水井，这，也有假？”

冯毅听了，恍似刚从梦中回到现实，才确定似的点了头，问，“村口河沿那个小山坡昨天蹋了，你刚才去河边总是见过的吧？”

二小子奇怪道，“没啊。”

“没？”冯毅跳了起来，大叫，“不可能，昨天我亲眼看到山坡蹋下去的！”

冯毅记得当时好多人都站河坡上，坡蹋下之后，人都滚入了水中，他自己也掉进了洪流里，生死关头不知被一股莫名其妙的什么力量顶了一下，掀出河面，落到村边草地上才留了一命的，亲身经历，千真万确。

哪知二小子听了他的话，立刻把眼睛瞪得滚圆，看样子比冯毅还吃惊，心里说，冯叔真个邪门了，今天尽问这类奇怪的问题，敢是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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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了。

冯毅见对方的表情满是古怪，双眼带着戏虐和不信，想笑不笑的样子，惊疑到了极点。

他们两个，有那么一阵子，只是大眼睛瞪小眼睛地看着。

后来，冯毅也不问话了，拉着二小子往村口跑去，一边暗想道，那么大的河坡蹋下去，不信今天就能生出来，你二小子见鬼了不行？

一到河边，二小子没见鬼，他自己倒傻眼了。

昨天蹋下的坡，今天——天哪，怎么回事，竟然又恢复原样了。

冯毅使劲地揉揉眼睛，仔细去看，没错，一点也没错，河坡又恢复了。

他不敢相信，又到上面去踩。那种踩在地面的感觉真真实实的，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可越是这样，冯毅就越发惊奇得不行。

他又向河的上游望去，见上游两岸多处倒蹋，总算找回了一些例证，指着道，“二小子，你看见没有，那些倒蹋的河岸。”

二小子在身边答道，“看到了啊，肯定全是被洪水冲倒的。”

冯毅坚定地道，“不是被洪水冲倒的，是出现了一条怪蟒，蟒的尾巴弄倒的。”

二小子便又笑了，盯着冯毅看，好一会儿，他忽然放声在大笑起来，肚子都笑疼了，一边以手指着冯毅，“这个……哈哈……冯叔……哈哈……你真是编故事的高……高手啊……哈哈哈！”边说边笑，身子都笑得抖了起来。

冯毅心里直发毛，“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对对，就是真的！”二小子嘴上这样答，笑得越发大声了，一口气回不来，差点被呛死。

冯毅好不气恼，明明亲眼所见，竟然没人相信，无意地往下游望了一眼，蓦然发现河边那座倒了半边的小山仍在，又指着道，“你看，那里倒了半边的山，也是昨天被……”

二小子这时已极力忍了笑，抢着答道，“也是怪蟒弄倒的。”说完忍着笑，捂着肚子，转身向村里跑去，跑了一箭之地，才大笑起来。

边笑边跑。越笑越大声，飞快地进了村子。

冯毅木然地站在那里，好久好久，心里又想道，“难道我昨天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河里并没有出现什么怪蟒？”

又想，“不可能啊，明明好多人看到的，后来我也掉进了河中。”想到这里，心里一亮，立刻往村边跑去。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昨天落身的那蓬软草边，站在旁边仔仔细细地观看，后来，干脆爬在地面寻找蛛丝马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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