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夏天，正值周末，不是一般的炎热。
艾原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一点，驾驶着自己的三手11款a4随着车流一点一点挪动，“南内环街338号，中国银行小街分行斜对面，联系电话微信152xxxxxxxx”，重新扫了一遍临行前boss给的客户地址，就这个蠕行速度没必要再提前打电话了，艾原决定到了客户公司再联系。
那一带周末可不太好停车，望了望车窗外面，很多小道岔路已经不太好开进去，艾原又嘀咕了一句“外面应该铁定没地方停了”。
最近开车的时候经常陷入胡思乱想，跟着前车走走停停的艾原又开始习惯性走神了。总是有一种感觉，从走出老家西省小城求学开始，自己的人生就仿佛陷入了怪圈。
说顺利吧，总是摸不到最优或者第一目标；
说困难吧，又总有第二或者第三第四目标会跳出来实现兜底。就好比自己的梦中情人q7，照进现实就成了三手a4，还是个自吸的，但是奥迪还算是开上了，梦想多少完成了一点，大致都是这么个状况。
求学生涯也差不多，清北是没考上，但是滨大工科的第一学历总归也算光鲜，不过碍于院系专业属实拉胯难救，本科毕业之后第一次就业妥妥不理想。然后就是老套的听人劝吃饱饭，辞职继续考研，权衡自己实力之后报了某所普通大学，跨专业勉强混了个计算机研究僧二次走出校门。
再次毕业之后和大部分人一样，挨了社会几顿无情的毒打之后，已经沦落到开始追求小富即安的艾原直接选择回省，正好应聘到老家省会一家国资背景的数据子公司。boss还算务实，专心为金主们搞些云数据分析、存储或者搭建数据库之类的解决方案，再借着ai智能之类的东风，背靠大股东关系从当地弄点地方补贴、税收优惠之类，小日子过的很可以。
公司日子不错，技术销售一把抓的艾原日子自然也差不太多。中西部城市年薪能跨过十万线的年轻男士，理论上去相亲已经没什么太大难度了。
然而艾某人好几年了依旧孑然一身，从买车开始自己的老a4副驾位也真就没坐过什么年轻漂亮的异性朋友。
“主要还是工作太忙、圈子太窄了，回头找房子聊聊介绍几个”，艾某人正恬不知耻的帮自己推脱责任的时候，前方车流彻底停滞了。
得了，抽支烟歇歇吧，大上午的也正好有点迷糊。打开驾驶位车窗，天窗，点烟，长呼一口气。艾原工作场景是一向不听歌的，但是堵着也是烦躁，打开了随机播放。《旧梦一场》，这歌听过，歌手名字也好听，“阿悠悠”，艾原记得。
“总有几段旧爱昙花一刹芬芳，
换几人划过梦的中央，
每次挥手间，总留一抹惆怅，
拼凑填满半生浮想。”
“早知旧梦一场，
莫叹心如水凉，
冬去春回花又满山岗。
谁不是阵阵感伤，
悟出感叹两行，
他日总有某人一世情长，
他日总有某人一世情长。”
老款的b&o音响人声其实挺清澈的。发呆一小会，车流动都不动，突然想起妹妹和老爹坐自己车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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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牢骚，车窗还是都打开一下散散烟味的好。
艾原就按着中控，看着右边徐徐落下的车窗。
车窗是落下了，艾原的视线却收不回来了。
闻小云，是那个一直想却也不敢去想的人。
目光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艾原就确定了，即使已经八年未曾相见。
不是听说魔都毕业之后全家去了巴城定居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艾原打了一个颤栗，三十八度的气温，身体却像是从头到脚淋了一遍透彻的冰水。随着手一起抖动的烟头，已经将烟灰撒的到处都是了，但他全然未觉。
第一次的牵手，
第一次的拥抱，
第一次的亲吻，
第一次的痛哭，
第一次的争执，
第一次…………
闻小云大概拿走了艾原感情中所有的第一次，也把恋爱应有所有的第一次都交给了艾原。特别的并不是某个第一次，特别的是彼此的所有第一次都是彼此。
“我进一中啊，是因为有个小秘密”
“我才高一啊，你都高二了，给我讲讲你的高一”
“我也喜欢你呀，让你抢了个先”
“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喜欢，只觉得你办板报认真的样子好帅”
“画的也好漂亮，唱歌也好听”
“那是因为你没心没肺啊，我们女生早熟，笨蛋”
“最生气的啊，就是你把粉笔灰弄到我满脸都是”
“是的，那时候哭是因为喜欢你啊，大笨蛋”
“他们逛完圣女祠就回来了，你放我下来嘛”
“今年你要先高考了，我们先不联系了，学业为重好不好”
“对不起，我没考上”
“对不起，不该让你最后一个知道，我没有出轨”
“呜呜呜呜，我没有爸爸了”
……………………
“家里的情况……我没办法等下去了，你打算在魔都买房吗”，那是最后一次相见。
艾原小时候是个爱哭鬼，但是长大后就很少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妈妈那次出国之前跟初一的艾原说的。上次红了眼眶都已经过去了六年，那次是因为妹妹遇到了意外。曾被好友调侃过心如磐石的艾原，此时正泪流满面哭的像个孩子。
艾原觉得时间静止了，除了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样凌乱的画面浮现，直到车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将他拉回现实。
手忙脚乱的将已经熄灭的烟头丢进烟灰格，随便抽了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指上被烫出的两个血泡，看了看前方空旷的马路，扫了眼后视镜中怒气冲冲的追兵，放下手刹，车辆突兀的一窜平息了后面司机们的催促。
艾原不停的望向右侧后视镜，其实没有想象中的清晰，那里只能看到一个很模糊的人影，而且很快消失不见。
艾原始终无法将刚才看的人影与那个多年前无数次拥在怀中的爱人完全重叠。她是结婚了吗？重逢的不期而至让艾原有点难以招架，但是更震惊于闻小云手中那本被阳光映成红色的证件。
刚才其实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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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近，这侧是单行路上的艾原，隔着护栏、非机动车道，那侧就是人行道上站着的她，艾原能隐约看清“婚”与“证”两个字。
正走神的时候老a4猛一个点头，艾原及时的一脚急刹避免了对前车的追尾，随即赶紧将主要思绪放回到安全驾驶上来。按下播放上一曲，将随机播放改成了单曲循环，这首歌挺应景也挺应情，艾原跟随着略显烟嗓但是娓娓平静的歌声，努力让自己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歌声继续在安静的车里流淌
“一别两宽细数曾几过往，
梦中你还如当初模样，
早知惊鸿一场，
何必情深一往，
昨日人去楼空泪微凉，
道不尽缘本无常。”
就差脸上写着“心事重重”四字的艾原几经磨难，终于在百米外的商场地下停车场中找到了一个车位。整理好手中资料，做了几次深呼吸，将身上的烟灰痕迹清理干净，艾原最后拿起手机钥匙锁好车门，走出大厦向客户公司走去。
阳光开始毒辣了，这短短百米人行道上硬是一个人没有，只有马路上车辆穿梭传来的胎噪声或者引擎声。终归是要恰饭的，艾原很快屈从了现实，如同八年前一样。
努力让自己回到工作状态之后，艾原站在中德交易所大门前，拨通了客户电话。
“您好，请问您是李经理吗”，
“对对对，我们王总安排的”。
熟练的握手寒暄之后，客户将艾原迎进了交易所。
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是一次成功也不完全成功的推广经历。用了不算太长时间，介绍完自家产品优势与应用场景之后，谈话中艾原刚礼貌性的表达出对期货的兴趣，颇为称职的经理李大元就突然反客为主把握住时机，开始反套路艾某人。
也许是周末休息加上天气炎热，难得给人一种放松的状态，艾原品着对方泡的很不错的滇红，浑浑噩噩之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闻小云，听到看到的却全是高原壮汉李大元。
“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小艾啊艾经理”
“就说这个贵金属，有段故事估计都载入史册了，08年记得吧，燕京奥运会”
“有个武汉散户200手做空，过完国庆紧接着就一周的到期合约，1500个w”
“这不比你存银行吃利息强多了”
“怎么样好好考虑考虑啊，要不先开户做几手试试？”
一会是脑海里闻小云的精致知性，一会是现实中李经理的五大三粗，思绪就这么切来切去，觉得自己已经在精神分裂边缘疯狂试探的时候，艾原赶紧插空叫了个停。
“这样吧李经理，您看今天是周末，我就不继续打扰您了，难得休息下对不对”
“我们王总千叮咛万嘱咐，两家公司多少算点沾亲带故，您一定得好好考虑下，我司服务方面绝对能做到100%满足贵公司的所有要求”
“您说的操作虽然我不太了解，但是听上去很有意思，我个人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一套慢走不送熟悉的商业告别模式完成，艾原被礼送出了大门。“这叫什么事呐”，艾原长吁了一口气。
阳光有些刺眼，恍如隔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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