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过去了，常满意满脸无奈地看着那个结界球，里面的妖怪依然在呼呼大睡。

他渐渐地听出来了，那呼噜声中还流淌着细细碎碎的音节。

那既不是妖语也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咒语？

常满意有些惊了。早上来古夜监狱的路上，同学们还谈起过的，咒语是一种跨越了不同种族的语言系统，无论妖怪还是人类，都可以使用。咒语符号的不同组合，可以产生不同的效力。

所以这妖怪现在反复念的这条咒语是……常满意并没有听过。

咒语应该是灵符课的考试范围不是吗？今天是来考灵符课的吗？这不是妖语课的考试吗？里面那个家伙，你好歹说几句妖语给我听啊……

因为有超强结界球在，理论上说，无论这妖怪念叨着什么样的咒语，都不应该穿透结界球，对外面产生效力。

可是就在常满意这么想的时候，小什么妖突然从他背上栽倒下去，正好落在了一张椅子上。

常满意望着打起呼噜的小什么妖，心脏突突直跳……有什么不太对劲儿，这妖怪的咒语已经穿透了结界球！

常满意猛地撤退了几步！

类似血指风魔出其不意跟你搞个对视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了吧？

常满意简直有点错乱，鉴于上次那个导致古夜暴动的悲剧，他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转身出去。

就在这时候，结界球里的小妖怪突然坐了起来，睁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冲着常满意默默微笑起来。

常满意吓了一跳，要不要这么惊悚！

只见那长着鲶鱼脸的妖怪晃动着爬了起来，站在结界球里，居然对常满意弯腰鞠了一躬！

啊啊……为什么感觉还是这么惊悚！

他开口说话了，用的是常满意可以轻松听懂的妖语，翻译过来是这样的：“你好哇，满意小妖，我是小九。苍墨大帝托我向你问候。”

常满意差点就跪了……震撼无比。

苍墨……三个月了，从知道有你这号家伙的存在开始，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你一直沉默……原来你在这里等我。

当然，眼前这个妖怪并不是苍墨，他自己都说了，他叫小九。可这是常满意第一次，直面来自苍墨的问候！

简直不要太刺激！常满意心乱如麻……所以一切都要完了吗？生命终于要来到终点了吗？这连苍墨的面都还没见上呢，感觉直接就要被他手下给干掉了！

既然可以突破结界球送出一道咒语让小什么妖昏睡过去，这个鲶鱼脸的家伙法力绝对非同一般！

可是结界球里的小九并未有任何动手的迹象。他从身上穿着的小彩袍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一封对它来说很大很大的信封。

常满意眼睁睁看着这封信被小九直接推出了结界球，递到了自己脸跟前……

所以这还能说什么？鲶鱼妖怪显然是可以轻松突破超强结界球，直接跑出来干掉他的！可他并没有。他只是递出了那封信，含蓄地对他微笑。

常满意本来是在犹豫要不要接一下的，万一这是个炸弹，那就很悲剧了。

可是常满意心里也清楚，就算拒绝去接，怕是也没用的吧？人家万一非要坑你，可以直接把信甩你脸上呢？

事实上，常满意已经被黑色的信封吸引……信封上一片空白，偏偏好像有什么在隐隐流动，一种红色的强而有力的能量。他对这样的能量竟然再熟悉不过。

小九撤回了小爪子，看着常满意把信封握在手里，开口说道：“苍墨大帝托我将这封信带给你。”

他又朝常满意鞠了一躬，脸上似笑非笑，又补充了一句：“你看了也许会很开心。”

“呃……”常满意又看看那封信，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小九居然又睡着了！

这是多喜欢睡觉……常满意默默地听着结界球里又传来细细碎碎的絮语般的密咒。

这密咒就像是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常满意怔怔地望着小九嘴边的鲶鱼须子被吹来吹去，无法移开耳朵，也不能确定自己究竟聆听了多久。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他似乎是终于回过神来，找到一把椅子默默坐下，在小九和小什么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里，在胸口间沉沉的心跳声里，轻轻地打开了信封。

那信封是不见任何封口的，可是他想要找到封口的时候，一张薄薄的纸卷自动滑了出来，落在他手上。

纸卷上只有寥寥的几行字。

这就是苍墨的风格吗？常满意的眉毛微妙地跳了一下。

如果换作北陀大方来写这封信，该是一番长篇大论才对吧。

说不清是为什么，这一刻常满意冷静到不可思议，又或者说，这封信的出现，本就不可思议。

他默默地读完了信，看着这张纸卷，连同信封，在他手上灰飞烟灭，化作一缕云絮，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一直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听着结界球里的小九在睡梦中嘟囔细碎的密咒。

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

总觉得小九在睡梦中向他传达着什么……可是偏偏没有答案。

常满意知道，他是不可能唤醒小九的。该说的，小九已经说完了。

他出现在这间审讯室里，只是为了给自己传达讯息。

他是大妖苍墨的小九。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对苍墨来说，把一个传讯的妖怪安插在等待审讯的妖犯里，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小九有意让小什么妖睡着了……这间审讯室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小什么妖根本不会知道。

这一切安排，都在提醒常满意，小九带来的讯息，连同那封阅后就灰飞烟灭的信，都是绝密。

真没想到，本以为会格外吵闹的审讯考试，竟然是这样的，可是，足够惊心动魄。

妖语课考试结束的时候，审讯室的门打开了，毕翠仙师关切地站在门口：“满意，一切都顺利吧？”

常满意抬头看着毕翠仙师，尴尬地挠了挠额角，笑了：“顺利。就是有件事，我要审讯的这个妖怪一直都在睡觉，我叫不醒……”

常满意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无辜神情。毕翠仙师愣住了。

结界球里的小九依然打着呼噜，只是那声音下流淌的密咒已经消失无踪。

这时候，瘫在椅子上的小什么妖猛地惊醒了！

“什么？”小什么妖瞪着眼睛，看看常满意，又看看毕翠仙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