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阿木说，这本《红尘鬼事录》，收录很多荒诞不经的鬼事。
阿木还说，《归藏》《黄帝说》《穆天子传》《山海经》，他一本也没读过。《括地志》《神异经》《玄黄经》《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也没读过。他说，那写书的人，都没啥经历，撑死也只是写上短短一世。未必通透敞亮。
阿木说，要说子虚乌有，只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半信半疑，但心里不可否认，我特别喜欢阿木的神秘莫测，天马行空，有时候纯属胡扯。扯的没边没际，嗨，好这口儿，估计哪辈子我也是滚过书堆的人。没准还是个上了皇榜的状元郎，只可惜生错了年代。
一日，阿木吟诵了《金刚经》上的一句经文。他摇头晃脑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又一日，阿木读完了《药师经》，说药师佛如何如何；再一日，他看完了《禅密要法》，说是趁早修行，修行修行就是修正自己的行为。至今，他没读过大部头《楞伽经》《楞严经》。阿木说，书读多了，成了蠹虫。如若不小心钻劲直通天的竹竿里，恐怕几个黄河沙的时间都出不来。
他怕现在的人，现在人都不读书了，不是打电脑，玩游戏，就是看网络情爱小说黑皮小说之类的缥缈东东。如今，微信出了视频号，抖音号更是铺天盖地遮了人的眼睛。
时代在进步，人类却在退步。脑袋瓜子越来越灵光，这灵光恐怕只有知识，堆砌成山，少了点智慧，少了点灵气。
阿木总是自言自语，自言自语了几千年，谁也不知。
直到遇到我，刚开始，阿木还不适应。因为他自言自语偏执成性，他无法控制不争气的嘴巴，也不想捂住跳动的心脏。心脏不停，讲话不熄。
他在我身前，等我发现他时，他又腾挪大转移，无声无息地在你身后。他喜欢儒家，不喜欢儒教。他说，秀才孔子之罪人。
但他喜欢唱诵起孟老夫子的“养吾浩然之气”。随即，又有板有眼的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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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有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所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俨然，阿木一儒教门派大哲。他说，他没有悟透孔老夫子的“不知生，焉知死。”这死有什么滋味。
在我眼里，阿木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说他饱读诗书，阿木愿意；说他学富五车，他说按古代拉五架马车，也算不上两三本书的分量，岂不是还赶不上学前班的娃娃？这可不行，太掉价了。
阿木说，四书五经犹如话家常，在肚子里都滚烂了。信手拈来，有啥用，只是过过嘴瘾。阿木说，他就欠这个。
阿木又说，道士，老子之罪人。他说，他见过老聃，老聃不是白胡子老头，他懂了道，岂不会返老还童？也没有骑什么青牛，至于出关，哪有什么关。闭关出关？雁门关？还是没人关？道德关还是德道关？古人扯谎也没个剧本儿。老聃写《道经》的时候，他在；老聃写《德经》的时候，他也在。反正不像现代人解读的那样，至于几个残书断简突现于世，也是井底之蛙，井盖大的天怎么能套住宇和宙，纯属胡扯。胡扯都没扯上边。
臭道士，臭老道。遁入青山密林，有何用处，到底是个自了汉。丢了自家性命的比比皆是。不过，也有例外的，《黄帝内经》《抱朴子》《云笈七鉴》《参同契》等等著作问世，倒是推动了中医药科学的发展。古人都是内照形躯，外观寰宇，最怕白来人世一遭。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自欺，不欺人，不被人欺。算是活的洒脱、自在、逍遥。连名都隐去了，起个广成子逍遥子散逸道人。天下大乱，道人出现；天下太平，秀才出面。不是没有道理。
阿木最痛恨，一事无成的人。
可他偏偏又喜爱这人世间。他说，滚滚红尘红尘滚滚，浪他一生一世，没什么不好。过也一世，不过也一世。阿木说，这是断见。多少人头出头没，都栽在这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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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生老病死走过了前三程，始终没有触摸到“死”，到底是何滋味。
阿木告诉我，自盘古开天辟地来，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有无相生，如环勾连，不知穷尽。这死，也没有穷尽了。
他说，这人世的死，太过肤浅，懒得瞅上一眼。他说，怪不得如来佛祖总是垂目，伸出如来大手，快来吧快来吧，太多了太多了，阿难我的背痛了，你给我挠挠，痛死了累死了烦死了，还得那么撑着。怕惹了人，坏了因缘。
我走了前三程。
阿木说，让我告诉你后一程。
我知道，阿木或是悟透心性的高僧，或是羽化成仙的道人，抑或是疯掉之人。
阿木怎么不知死？
念死。
阿木不知道，我偷偷记下了他讲述的每一个故事。
有时，他讲他在黄河边的故事；有时，他讲海上的故事；又有时，他也讲讲西域大漠的故事；更有时，他讲子虚乌有的故事；反正，阿木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却句句都是实话。
他总让你去猜猜看？估计，阿木的那一世，可能是禅者，揣着一句话头，老是参啊参啊的，天上的浮云地上的流水，总是参不透，也悟不着。
我喜欢听，他也喜欢讲。
他是个说书人，我是听书的。
一个爱讲，一个爱听，阿木说，我是他的知己。
就这样，风吹着，沙滚着呢，地球转着呢，时间一久，有了厚厚这本《红尘鬼事录》。
啰嗦了一大堆，你别嫌啰嗦。
这一生，都是这么啰嗦着过呢。
再补上一句，和尚，释迦牟尼之罪人。别以为，剃了光头，穿了袈裟，仙气飘飘了。
那是痴人说梦。
阿木拽了几句诗，自认为有点文采。现摘录如下：
梦里梦外都是梦
梦梦相连梦中梦
何谈人间梦几多
到头都是梦梦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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