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要惩罚他？”
“听说是昨天他们又没完成胡老三规定的手工活任务，所以就得要接受惩罚。”
“不过我估计，就算是干完了制定的任务量，也会因为别的原因成为东北帮和其他犯人殴打取笑的对象，他每天挨的揍最多。”
为了促进人犯的思想改造，增强人犯体质，在保证安全和不影响侦查、起诉、审判的前提下，看守所是可以在所内组织人犯进行适当劳动的。
这是柳书之前在车上了解到的。
一般看守所会有一个初始过渡间，过渡间要是表现好良好，遵规守纪，之后就不用干活的。
这个阶段一般用于磨性子，过渡间后或者需要长时间看押的话会转到其他监，每天由牢头规定工作量。
一般都是接点纯手工体力活，污染比较一般的，不用文化也能做的。
不过也说不一定，都要看看守所里面的具体情况。
有的看守所要干活，有的不用，但不管干不干活，都不会给犯人太多的空闲时间。
因为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出事。
不仅如此，柳书从黄锐刚才那句话中还听出了别的信息。
“你说他们？还有其他人要接受惩罚吗？”
黄锐点了点头，说道：“而且惩罚方式还不一样。”
“还有其他惩罚方式？”柳书不禁微微皱眉。
“多着呢，就我现在了解的就有三种。”
“仔细说说。”
“躲猫猫你已经看到了，还有‘挖墙脚’和‘看电视’。”
柳书知道这两个词肯定已经脱离了他原本的意思，静静地等待着黄锐说下去。
“听他们说，无论是看守所还是监狱，都普遍用‘挖’去惩罚人。”
“因为‘挖墙脚’在监室里面施行起来很容易，在墙角，或是床沿角，或是其它什么地方，只要有尖角、有形成九十度凸出的地方都可以。”
“让被惩罚的人用头顶着尖角，后脚往后退，让头受力，用头来支撑身体的重量，这样身体离地面越平，头受的力也越大，这种姿势可以挖到脑门上形成一个深深的槽，重者甚至挖得脑门流血。”
“至于挖到什么程度，就取决于惩罚人的那个人，心不好的就会让被惩罚者站得角度大一些，时间长一些。”
“表面上虽然没有殴打表现的直接，但这看起来不够残忍的惩罚人的“挖墙脚”，实际上最让人难受。”
“有的‘坚强’者被挖的不行了，不得不向这种惩罚人的方式投降，更不用说那些老实而又贪生怕死的人了。”
光听黄锐说，柳书都感觉脑门有一丝丝凉风吹过，这些惩罚方式都是哪些人才想出来的啊！
“还有‘看电视’，这个估计你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这个‘看电视’又是什么意思？”
柳书可等不到一会，现在就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方式会取名字叫看电视。
“就是字面意思，只不过是我们在风场看，受惩罚的那人表演。”
这个惩罚方式相对于前两种来说，正常多了。
上学的时候回答不出来老师提出来的问题的时候，有的老师就会让学生表演个节目。
和朋友做游戏输了也会表演节目。
就在柳书感概“看电视”很正常的时候，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表演节目有什么不同！
正常让表演节目，都是唱个歌，跳个舞，弄个活跃气氛的节目就行了，这里面该不会……
果然，黄锐接下来一番话印证了柳书心里的猜想。
“他们让受惩罚的人在厕所里站着，脱掉裤子屁股上挨十鞋底子，而且不允许叫出声音，胡老三他们就在风场欣赏受罚者痛苦的表情，以此作乐！”
艹！这是什么奇葩作乐方法！
那边，眼镜猴的“躲猫猫”已经结束了，曹远正推搡着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头走向厕所。
那老头脸上带着绝望的表情，踏进了厕所。
“你别看那老头头发花白，样子看上去六十多，其实实际年龄不到五十岁。”
柳书诧异的看了黄锐一眼，“你是怎么知道人家实际年龄的？”
“打听到的。”
看着黄锐那淡然的语气，柳书心里挺佩服他的。
这才进看守所多久，这么快就打听到了这么多的东西，哪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混社会的到哪里都可以混的起来。
“眼镜猴叫他老张，犯盗窃罪进来的，和大多农村家庭一样，为了要个男孩传宗接代，老张一鼓作气生到第四个才生出个带把的。”
“算上超生的罚款和供着四个孩子吃饭上学的费用，老张穷得叮当响。”
“为了活下去，没有办法，偷点摸底的算不了什么了，换成曹远，别说抢劫收破烂的，说不定银行都特么敢抢！”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张家附近来了一个钻井队，老张听说钻井队废铁破铜多，就选了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叫上他媳妇，带着憨厚的笑容去钻井队偷废铁去了。”
“偷偷拣了半天，收成不大，夫妻俩发现一个铁皮房子里有几个黑黑的铁疙瘩，上面全泥巴，于是乎门一撬，免费收走了。”
“当时，估计老姜和他媳妇还在憨厚的想着，那么重的铁嘎达得买出个好几十块吧。”
几十块？找对买家几千块一个算少的了！
那铁疙瘩估计是钻头，新的几万几十万都有，废了的最便宜也得几千块！
柳书听到这里大体明白点了。
就像自己家一样，父母在生了两位姐姐之后，又生了第三胎的自己，为的就是希望家里有一个男丁。
重男轻女，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都还很普遍存在这种心态。
由于几千年封建社会的影响，以及男性在体力等方面的优势，导致农村会普遍更想要生男孩。
而对于城市，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认识到儿子和女儿是一样的。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关系是因为城市的养老体系以及城市劳动对于体力的要求与农村地区不同，使得性别差别逐渐减少。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暂时无法完全改变。
但随着时间推移和国家政策的调整，人们重男轻女的思想观念会慢慢改变的。
“接下来就是警察顺利破案，成功破获一起盗窃国家物资上万元的案子。”
“被抓的时候老张是懵的，怎么偷废铁偷出这么大事来？”
“怎么办？家里一堆孩子等着养活呢，老张在公安局哭得死去活来，求只抓他一个，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养活。”
“警察看着老张和他媳妇的审训口供，明明是一块去的嘛，都得进去！”
“好个铁面无私！好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不外乎人情那是说给有钱人听的！”
听着黄锐抒发着心中的怨气，柳书对于这件事有着稍微不同的看法。
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活了二十几年了，这个国家虽然已经步入了法治社会，但其实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类似法不容情之类的话，经常被挂在人们的嘴边，似乎法律就应该是冷酷无情的铁面阎罗，一旦触犯，必将进入无间地狱，也似乎只有如此，方能镇住牛鬼蛇神。
但法律也是人订的，多多少少可能会有一些时代局限产物和不合格制订者的历史错误，也是传说中的“恶法”。
所以法律需要跟随时代的脚步作出修正，在案件审理中发现不合理之处，只是这个修正的过程必须是极其谨慎的。
法律不该是冷酷的法律，但人情也不该是酱缸般的人情。
法律不外乎人情，通俗地说，就是法律不能超出人类正常的情感，即法律要基本符合社会的伦理道德，人的感情思想。
而在现实中很多人却用“人情”当挡箭牌，拿个别人的“人情”用以徇情枉法，或者在犯法之后，哭叫“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柔弱妻儿”，作为逃脱罪责的借口。
如何平衡法律和社会的人情，考验着每一个人的良知和素养！
多数的人情可以称其为道理；而多数的道理，就可能成为法律条文。
法律不是握有生杀予夺之权的怪兽，而是多数人的人情。
西边的“陪审团”制度，其实就是在实践“法律不外乎人情”的理念。
只是这种形式上的制度，最后要么变成民粹，要么就会变成权贵垄断。
老张偷盗确实是犯了法，是个人都知道偷盗是在犯罪，只是老张不知道他盗窃的物品金额那么大而已。
犯罪就应该接受应有的处罚，至于轻重，也不是一个小小的自己能够涉足干涉的了。
柳书只希望老张家的那些孩子有人照顾。
毕竟无论如何，大人犯错受惩罚，不能让小孩子来承担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黄锐可能是真的同情老张，嘴里还在宣泄着不满。
“号子里所有人都同情老张，当然除了东北帮，他们就和那帮警察一样铁面无私，完不成任务就得揍！”
那边老张的惩罚已经结束了，柳书也不想再听黄锐嘴里的唠叨了，打断问道：“老张他判了吗？”
黄锐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好像还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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