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是，让孙大军难过的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孙大军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来了，高院来人了。

高院来人是为孙大军的死刑走复核关的。

所谓复核，就是确认孙大军对他的死刑有没有明显的事实错误。

一旦没有，他的死刑就通过了复核。

复核关过后的每一天，孙大军都有可能被突然拉出监号，带到法场执行死刑。

这绝对是孙大军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了。

复核回来的孙大军又变了，又回到了才拿死刑判决的那个模样，甚至变得更加变态。

他要么肆意整着其他犯人，要么沉默不语。

只要一点行为不能让他满意的，不是被他喊到厕所练拳，就是被罚“挖”床沿。

他打人的时候，虽然戴着手铐，但还是用足了力气，什么前七后八、什么前三后四，边打人还边教人学怎么做人。

教人有“吓数”，教人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他的眼神变得跷跷板，他的言语发音不准，他再次成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人。

必须严格防范！

只要不作出太出格的事情，孙大军他想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吧！

大家也都由着他，毕竟都到了这个份上。

大概是发泄完了，孙大军开始整理他放在水泥格里面的衣服，一整理就是几个小时。

晚上，孙大军拿出几件衣服朝着柳书走了过来。

“你说我穿哪件衣服上路好一点？”

柳书看了一眼，孙大军拿过来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新的。

也不知道他穿衣服的喜好，更不知道上路的时候对衣服有什么讲究，只能随便给他指了一套。

为了怕他看出来自己是随便指的，柳书还特地编了一些话说这套衣服如何如何的好。

孙大军相信了柳书的话，把那一套衣服叠好，整整齐齐的放进了柜子。

随后，孙大军又把他另外几件他不准备穿着上路的衣服送给了别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陪他聊过天的，其中还有帮他解开过手铐的三只手。

几人接过他送的衣服，连声道谢，然后离开。

送完衣服，孙大军又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找着什么东西。

他找出一条三角内裤，内裤上还秀着花。

孙大军又拿到了柳书面前，“这条内裤好不好看？”

“很好看，你要穿吗？”

柳书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要穿这条内裤上路，但那样就太直白了，不好。

“你难道没看出这条内裤是女人穿的？”

“呃……我确实没看出，你怎么会有女人的裤头呢？”

谁会想到在看守所男监区里的柜子里翻出来的内裤是女人穿的啊！

听到柳书的问话，孙大军讲起了他老婆的事，第二个老婆。

虽然他是一个色心很重的男人，但他是爱他老婆的，他老婆也是爱他的。

为了打官司，他老婆特地从市里请了一个据说水平很高的律师，花了少钱。

可这个律师在孙大军关押期间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在法庭上见的。

“嘛勒个批的，这个犬日的，连死人的钱都骗！老子就是死了、成了鬼也不会放过他，要找他要回那笔律师费！”

言语间，孙大军对这个律师充满仇恨。

法院开庭的时候，孙大军的老婆也来了，给他送来了一大堆衣服。

这条女人内裤可能是他老婆在匆忙中拿错了，也可能是特意拿来的。

不管怎样，这条内裤唤起了孙大军对老婆的无限回忆。

“她过得也不轻松，现在外面都不好混，前不久来了一封信说是到海西打工去了。”

说到信的时候，孙大军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本书，从书里拿出了那封信。

“军儿，我和女儿都不希望你被判极刑，但听律师讲，我也托人到法院问了，说你这回凶多吉少，望你保重自己，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柳书看了，信中的大概内容就这些，当然，还说了到海西找事做等家常话。

原来那个时候他老婆就写信告诉他必死无疑了啊。

只是那个时候判决还没有下来，孙大军还抱着希望。

在柳书看信的时候，孙大军又拿出了一张夹在书页里的照片，坐在床沿上端详。

他端详的很认真，很久。

当柳书看完信，他还在那里端详。

看得出孙大军很希望有人能围过去看一看。

柳书把信折好放在他的身边，站着看起了他放在腿上的照片。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板凳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站在女人的左前方，照片上的背景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这张照片上的人和风景都很漂亮，柳书不知道两个人是谁，猜想不会是孙大军的老婆和孩子吧！

凭孙大军这副德性，他能有这个福气？

还没等到柳书开口提问，孙大军便主动开口介绍起来，“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我的老婆和孩子。”

随后，孙大军又讲起了许多关于他老婆和孩子的故事，还讲了他远在云滇的老婆和孩子。

柳书看着照片，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赞扬一下他的老婆和孩子。

照片上的孩子虽然漂亮，但细看下来，柳书不由得有些同情心酸。

这很明显是一张夏天的照片，小女孩穿着短衣短裤，清晰的照片上显露着小女孩身上被蚊虫咬过留下的大片红斑点。

小女孩双眼虽大，但十分无神，柳书无法找到小女孩的幸福在哪里。

孙大军说了很多，内裤一直拿在他手里，贴近他的鼻子。

一边跟柳书讲话，一边闻着这条内裤散发出来的味道。

看起来很是变态，但却表现了他对他老婆的想念。

讲完所有的话，孙大军觉得该把这条内裤安排一个去处。

柳书劝他自己穿着去上路，刚围过来的几人也这样附和着。

围过来的这几个人基本上都是收了孙大军衣服的。

可孙大军觉得不妥，“我穿上我老婆的内裤上路的话，可能会给老婆带来厄运的。”

说完话，孙大军又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看向了柳书。

我艹！看我干什么！

柳书真的有些怕了，生怕孙大军想出什么馊主意。

“柳同学，这条内裤就送给你吧，反正我已经把我老婆交给你了，到时候见到我老婆，你好拿这裤头作个物证。”

果然是个馊主意，柳书尴尬的不要不要的。

想要拒绝但又怕影响到了孙大军好不容易已经稳定下来的情绪。

在周围人的怂恿以及孙大军的坚持下，为了稳定住孙大军的情绪，柳书不得不收下。

接过这条内裤，柳书装着很认真的样子把它叠好，放进自己的柜子里。

那张照片孙大军没有送人，把它同那套叠好的衣服放在了一起。

“我要带着这张照片上路，让死后的灵魂来照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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