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院子

《方家院子》

第6章为爱生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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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周淑芬回到家,她便向父母说起了准备和方一友结婚的事儿。她本以为会得到祝福,不曾想被周母一口给拒绝了,她说:“你俩的婚事儿,我不同意!”

周母的理由很明确,治病花了不少钱,这钱总得有人买单,而方家想娶你过门,自然应该拿出钱来。

周淑芬很不理解她母亲的这种行为,她认为自己还没过门,也没有和方一友成亲,这钱怎么也算不到方家头上去。

她说:“妈,没你这样的?”

周母说:“白养你这么大?你生病还是你大哥寄来的钱哩!难道不应该还吗?”

淑芬说:“妈……这一码归一码,大哥是大哥,方一友是方一友。”

周母说:“难道方家不该出钱?”

周母并不知道方一友之前为她女儿治病花了不少钱,更不知道这些钱都是方母在信用社里借出来的。她倔强的认为,要想娶自己的女儿,这最起码责任都没有,自己女儿嫁过去怎么能过上好日呢?

淑芬辩解道:“妈!方家之前已经出了不少钱了,这些天都是方一友和他母亲照顾我,不然我早就没命回来了,你怎么这么不明事儿理呢?”

周母强调道:“那也不行,你要想嫁过去,他家就得拿出该有的诚意来,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今儿必须得听我的,这都是为了你好。”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淑芬争辩道:“妈!你这是卖女儿还是嫁女儿哩!”

周母又骂道:“我不同这门婚事儿,不许嫁,就是不许嫁;你要嫁,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

淑芬见势不妙,也没好再继续争辩下去;她哭着跑上了阁楼,扑倒的床上放声痛哭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边抹着泪水一边想着方一友,她害怕自己再一次失信于他。

晚上,淑芬赌气没有下楼吃饭,二妹淑碧得知她大姐今天回来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悄悄从火坑里刨了两个烧土豆藏进怀里,又偷偷拿上了阁楼准备给送她送去。

淑碧上楼见淑芬仍躺在床上,她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淑碧上前安慰道:“姐,你吃点东西吧!我求你了,你这病才刚好些,可不能再饿坏了肚子啊!”

“二妹,我吃不下,你说我该咋办?你方哥还在家等着我的消息哩!”她哭着对淑碧说。

“姐,你先吃个土豆吧,这样饿下去可不行;这事儿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淑碧将土豆递了过去,她思索了片刻,说:“要不咱悄悄给大哥写封信吧,兴许大哥有办法。”

淑芬立马来了精神,从床上翻坐起来;好像肚子一下子就饿了,伸手拿起淑碧手中的土豆啃食起来。

她对她说道:“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此刻,她觉得手中的土豆是那么的香甜,开始大口的啃食起来。

次日,淑芬和淑碧来到离家不远的学堂口,她俩拜托小学里的代课老师执笔给大哥写了一封信。信中说:

大哥:

我已病愈出院,我这条命算是大哥挽救回来的,小妹感激不尽!要不是大哥及时寄些钱回来,我估计早就……

我能我才能这么快康复,多亏二妹的悉心照料;还有一友家,拿出了不少钱才付清医院的治疗费用;这期间他还一直在医院里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想我遇上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对了!大哥。一友家准备来提亲了,我们是相爱的,但母亲为此事大恼,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哥能帮我拿拿主意吗?我一切都听您的。

还有,母亲一切安好,二妹、三妹、四弟都好着哩,请大哥放心。

最后,祝大哥、大嫂工作顺利。

大妹

一九八三年二月

信寄出后,淑芬每天都站在家门口望向学堂回的方向,她煎熬的等着大哥的回信。

她开始有些思念方一友了,想到他还等着她的回信儿。她的思绪就像等待着南飞的大雁归来一般,期盼着春暖花开时,它们才能飞回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回信的消息,也没有邮递员送信到学堂口,淑芬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她不知大哥几时能回信,又会在回信里说些什么。

一周后,淑芬的大哥终于回信,邮递员将信送到了学堂口小学旁的小卖部里。

那天,淑芬正在地里挥舞着锄头,准备开春前将地给翻一遍,好为春天播种做些准备;她寻思着自己出嫁前能为家里多做点事儿,兴许自己在这个家也待不了多久了。

小卖部的老张头站在远处的山坡上朝她喊道:“周淑芬,有你家的信件。”老张头喊了几遍,她才确认是在喊自己。

淑芬赶忙放下手中的锄头,兴奋的往学堂口跑去,她期盼信中会带来好消息;飞快的沿着田边的小路一路快跑到小卖部,她从老张头手里接过信,小心翼翼的将它拆开,又跑去学堂口的小学里,找到代课老师帮忙念信中的内容,信中说到:

“大妹,得知你和一友准备结婚的事,我很高兴!这是咱家的大喜事儿;你能嫁人,我也少了一桩心事。

你若觉得一友这人真心对你好,你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当然,不管你如何做决定,大哥都是支持你的。

如今早就改革开放了,我们都要解放思想,不能全听母亲的意见;母亲出身地主家庭,有些思想还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你不要放在心上,有大哥在,我会替你作主,也会去劝说母亲。

另,单位给我和你大嫂一人发放了一床五斤重的新棉被;我知这个季节倒春寒,家里冻得很,便托人邮寄了回来,一床交于母亲大人使用,一床作为你出嫁的陪嫁品……”

有了大哥的支持,淑芬抱着信件欢快的跳跃了起来;她对大哥的恩情感激不尽,心里默默的决定,今后家里的大小事,都应该让他参谋拿意见。

周淑芬没料到,正因为她的娘舅大于一切一决定,给今后的家庭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日后和儿子冬儿之间的关系也因此决裂,最后导致儿子自杀而亡。

那天下午,淑芬干完地里的活;她准备回家再和母亲商量与一友订婚的事;她有了大哥的支持,心想有了底气,不管母亲同不同意,她都会自己作主,下定决心要嫁去方家。

回到家里,她原本组织好的语言,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犹豫了半天也开不了口。

周母见状,问道:“今天我听见老张头在喊,说家里来信了,谁的信呀!”

“大哥的,信上说单位给他和嫂子一人发放了一床五斤重的新棉被,一床寄回给咱家用,一床给我作陪嫁。”淑芬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啥!你要嫁去方家了?”周母惊讶的问道。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非他不嫁。”淑芬硬着头皮回答道;

“你这死娃子,非得把我气死不成?”周母又开骂道;

“妈!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淑芬说;

没等她母亲回过神来,淑芬便悄悄跑上了阁楼;她一头扎进被窝里,头用被子盖了起来;也不知楼下她母亲念叨了多久,说了些什么。

周母在楼下继续骂道:“那姓方的倒道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想娶我的女儿,不给钱没门……,你嫁过去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方一友一直没等到淑芬的消息,他在家已经坐不住了,他害怕这中间又有什么变故,就像上次淑芬生病住院一样;他想着还是得亲自去周家起一趟。

方母也觉得自己儿子应该再去周家走一趟,这样也好增近两家人的关系;正好过年时,家里宰杀了一头肥猪,方母将大部分猪肉都卖掉了,她还掉了之前在信用社里的贷款,还攒下了好几十块钱!她又将这些钱都交给了方一友,又将没卖完的半只猪头肉从炕上取了下来,准备随礼给周家,这样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第二天,方一友便带着他母亲给的钱,拎着猪头肉又踏上了前往周家的路。这一次,他仿佛觉得走这三十多里路完全没费什么功夫,爬山时步子也轻快了许多,好像自己没走多久就爬上了老鹰崖。

走过学堂口,方一友远远望见周家那座低矮的土坯房,大门敞开着,门口放着一根小板凳,屋顶的烟囱不时的往外冒着黑烟,他猜测淑芬的父母一定又坐在火坑旁烧火取暧;此刻,心中的期盼驱使他加快了脚步,他迫切希望一进屋就能看见淑芬,更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到土坯房前,他整理了一下衣物,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开始组织语言,他不想和第一次一样紧张。

进屋后,果真和他猜想的一下,淑芬的父母正坐在火坑旁烧火取暧;方一友将猪头肉放在小方桌上,对淑芬的父母说道:“叔婶,我来看看你们。”

方一友机智地采取了迂回的战术,他并没一来就开口说:“我是来接淑芬的!请你们成全我们吧!”如果这样说,淑芬的父母定会一口回绝他,甚至会将他赶出门去。

周母朝他看了一眼,双撇了一眼桌上的猪头肉;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来到小方桌前坐下,像是准备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方一友傻傻的站一旁,他不敢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像被冰封住了一样,有的站着,有的坐着,都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尊雕塑一般。

方一友再一次机智的掏出他母亲给他的五十元钱,毕恭毕敬地放在了周母面前的小方桌上。他说:“叔婶,我知道咱家条件一般,拿不出多少钱来,但我不会亏待淑芬的,咱妈也不会亏待淑芬的。”

说完,方一友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不确定今天能不能顺利带走淑芬,更不知道一会儿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他。

淑芬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儿和她母亲赌气,早上她的三个兄妹都去地里干活了,她一直躺在床上到现在还没起来。她好像听到了方一友的声音,立即从楼上跑了下来。

她下楼的声响打破了这冰冷的气氛,周父咳嗽了一声,好像在示意他老婆子早点做出决定。

淑芬看到桌上的东西,知道方一友是来提亲的,她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事态的发展,好随机应变。

周母看了一眼刚下楼的淑芬,久久的叹了一口气,说:“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

淑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谢谢妈!”

她来到方一友身边,拉着他的手,深情的抬头看着他;随即方一友也跟着说:“谢谢妈!”

周母又说:“记得有空常回家看看。”

这一刻,他们好像等了很久!方一友牵着淑芬的手,向二老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此来表达心中的谢意。

告别二老,方一友便和淑芬出了这个家门,他手里拎着淑芬大哥送的五斤新棉被,这也算是她唯一的嫁妆。

他们走到学堂回时,淑芬回头望了望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丝丝凉意,她已经猜到了自己娘家人是不会出来送亲的。

淑芬回头望了望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丝丝凉意,她已经猜到了自己娘家人是不会出来送亲的。

他们走到学堂回时,远远的听见一群学生娃在教室里唱读着课文,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发出参差不齐的音调。周淑芬放缓了脚步,慢慢的走向那间教室;她站在窗外悄悄的看着里面的学生娃,回想起了自己童年。

淑芬想起小的时候只能趴在教室外的窗外偷听老师讲课,从未正儿八经的上过一天学,直到现在她也只能勉强的画出自己的名字来,甚至不会用正确的握笔姿势。她和二妹都成了文盲,斗大的字也不识一升;而三妹淑绣和四弟淑生因为晚出生几年,幸运的赶上了国家的政策改革,侥幸读了几年小学,最后还是因家里的经济条件而辍学了。

她回头看着方一友拎着被子在不远处等着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想到将来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多上几天学,不能让他们走自己的老路。

在方一友的催促声下,她离开了那间教室。学堂口的小卖部门口,老张头正躺在店门口的凉椅上悠闲的看着报纸,他看见有人路过,用手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框,仔细瞧了瞧这一对男女,说道:“这不是周家大姑娘吗?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方一友拎着棉被走在前面,周淑芬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她回道:“我要嫁人了,嫁到山下去。”

“哟!你这女娃子命真好呀!还真会挑人家。”老张头奉承道;

“托你的福,还得感谢您!”淑芬说;

“啥!咋跟我扯上了呢?”老张头说;

“那封信……”淑芬提醒道;

“哦,我想起来了,那封你大哥寄来的信。”老张头回道;

“嗯!”她说;

老张头仔细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方一友,看见他手里只拎着一床棉被,说:“恭喜啊!看来我是吃不到喜糖了!”

“下次回娘家给你老补上。”周淑芬接过话说。

“这喜糖哪儿还有补上的啊,还下次,这话说得不吉利”老张头说;

“哈……哈……哈……说得也是。”周淑芬笑道;

“行吧!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老张头说;

“托您老的福,还得再谢谢您!”周淑芬回应道;

和老张头道别后,他们继续往老鹰崖下山的路走去。方一友走在前面,淑芬跟在他后面;他们穿过山坳走向密林深处,山间几个有些年代的土匪洞,凿着山坳两边陡峭的悬崖绝壁上;鸟儿在遮天的大树树梢间飞来飞去,不时的发出动听的啼鸣声。

此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就像那树梢间的鸟儿,她迎着山谷的清风,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不由得哼唱起了山歌来;

太阳出来罗儿

喜洋洋欧啷罗

挑起扁担啷啷扯匡扯

上山岗欧啷罗

手里拿把罗儿

开山斧欧啷罗

不怕虎豹啷啷扯匡扯

和豺狼欧啷罗

悬岩陡坎罗儿

不稀罕欧啷罗

……

她的歌声回荡在山谷间,又慢慢消失在密林深处;他们走出大山来到柳荫集市,又跨过集市的杨柳河,走向通往方家院子方向弯弯曲曲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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