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拿着技术资料进了门。

“韩老师、学姐。”

“顾冲来啦，随便坐。”

韩育良愁眉未展，对顾冲点点头。

高妍也冲顾冲轻轻点了下头。

师生俩应该正谈到技术的关键部分。

神色都透着股凝重。

客厅的沙发。

是那种一条三人座长椅，左右各带一把单人椅的藤编沙发。

中间安置一张方形的玻璃茶几。

玻璃下压着白色的编织镂空桌布。

充满着怀旧、安宁的氛围。

韩育良靠在对面的单人椅上。

双手捧着茶杯，杯子里撒上几颗枸杞。

高妍坐在离他较近的长椅一端。

腰背直挺，并拢的双腿微斜。

顾冲就选了离两人较远的另一张单人椅。

把资料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接过师母泡的茶，道了声谢。

随后，安安静静的听韩老师跟学姐讨论方案。

光刻机是一套高度复杂的精密仪器。

集合了光学、流体力学、高分子物理与化学等等顶尖技术。

当你真正了解光刻机，你就会发现。

一个人。

即便握着全套的技术资料。

你也造不出来。

更别说商用化。

这就好比蘑菇弹。

蘑菇弹的技术原理并不复杂。

跟枪械差不多。

简单来说，就是用小铀块，高速去撞击大铀块。

只要达到临界值。

它就会自动发生核裂变反应。

技术的高低，无非体现在效率上。

关键是什么呢？

关键是原材料。

铀同位素235，钚同位素239。

如二战时期的德意志。

技术先于米利坚到位，但就是缺乏原材料，导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研制DUV光刻机，也会遇到原材料的问题。

乌克的氖气，德意志的镜头，大和的光刻胶......

所以有人说，AMS更像个组装厂。

全球采购高达8万个零件。

韩育良的意思是从光学镜头切入。

高妍说：“德意志蔡司制造的光学镜头，镜面光洁程度要求极高。”

韩育良恩了声：“假设将这种光学镜头，50皮米的表面积放大到德意志的面积，镜面的起伏程度不得超过0.5厘米。”

两人意识到，凭他们来做这件事不大靠谱。

于是尝试转移思路，不研究镜头，去搞搞光源。

顾冲在旁边听着。

期间，师母从厨房走出来几次，说饭做好了。

都被韩育良挡了回去。

先说6点半吃，后面又推脱到7点。

师母没抱怨什么。

能够理解科研工作者一旦认真起来，往往就会这样废寝忘食。

一个小时后。

客厅的挂钟指向7点。

韩育良站起身：“先吃饭吧，这些难点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整理清楚的。”

高妍：“好的老师。”

直到这时。

韩育良才注意到顾冲也准备了份资料。

不是他们故意把顾冲当透明人，不重视。

而是顾冲一直没搭腔，让人以为他心里没底，有意回避讨论。

况且论学术水平。

高妍都弄不懂的问题，实验中心的其他学生就更弄不懂了。

此次让顾冲加入项目。

一来，实验中心除了高妍，就只剩下他了。

二来，韩育良也想提携一下这个学生，让高妍带带他。

韩育良又坐了回去。

觉得不管怎么说，都应该问一嘴。

在不伤害这个学生自尊心的前提下，尊重他的努力成果。

韩育良温声说道。

“顾冲，你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也可以说一说嘛。”

“不要有顾虑，在座没有外人，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高妍偏头看了顾冲一眼，对韩育良道。

“顾学弟这一周应该忙坏了，前几天我看他还往图书馆跑。”

这是特意在为顾冲说好话。

韩育良笑着点点头。

颇为赞许顾冲认真的态度。

“没事，在老师这里大可以畅所欲言。”

师母见已经到了7点，想再催一下。

走出厨房，恰好撞见这一幕。

顾冲要发言了？

师母止住了话，驻足在原地。

感受到大家对自己的照顾，顾冲嘴边弧度轻浅。

继而站起身。

“韩老师、学姐，我想说的话可能有点长。”

这句开场白让大家有些意外。

“没事，说吧。”

韩育良调整好坐姿，洗耳恭听。

高妍好奇的观察着顾冲，总觉得他哪里有点不同。

顾冲面带歉意，对师母道：“不好意思师母，晚饭又得拖一拖了。”

师母不介意，直说没关系。

随即用围裙抹了把手，找了个位置坐下。

客厅这一刻。

只有顾冲是站着的。

可能，这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第一次真实表露自己的想法。

上来首先是说：“我认为，科学家不应该默默无闻。”

韩育良不禁诧异的与老伴对视一眼。

韩育良：这还是我那个老实学生吗？

师母眼神惊讶：是吧？

本来问的是顾冲对项目、技术的看法。

大家也以为他会表述自己总结的技术资料。

可他这一开口，完全出乎大家意料。

顾冲的声音并不慷慨激昂。

但接下里的每一个字，都吐得很稳。

“世界上有无数尖端技术。”

“可是绝大部分的人，只听说过技术本身，没怎么听过做技术的人。”

“像AMS，全球都知道他家光刻机厉害，但背后的功臣呢？谁认识？”

“科学家，或者说科研工作者，要是他们就这样默默无闻。”

顾冲点开了手机上的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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