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惊呼了一声，“嘘！”齐遂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竖起手指到嘴边，眼睛瞪得老大，示意李莫噤声。李莫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脑袋一低，缩了缩脖子，还左右环顾了一周，心有余悸。
于绝清笑了笑，轻拍了拍李莫的肩膀，李莫会意，神色从一开始的惊慌逐渐稳定下来。齐遂见李莫这般神色，有点不好意思，歉意道“莫哥，你别怪我反应激烈，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两说呢，可不管真的假的，咱都不能乱说，这种国家大事，咱们还是少说点的好”。
“我明白，我明白”。李莫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现在北边已经开始有点乱了，各种谣言满天飞，我今天来的路上，也都看到不少北方人，我估摸着他们是收到了消息，南下来避难的”。
李莫这才察觉这些天城里的一些异样，最近天南城的外地人似乎特别多，而且毫无例外，都操着一副北方口音，不说别的，自己昨天不才刚收了几件好东西吗？当主就是外地的，自己当时还没在意，现在想想，才发觉不对劲。
“现在北边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朝廷有意要压住消息，就是为了避免百姓产生恐慌，我们最好也装着不知道就好。不过我看这纸是包不住火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有流言要传出来了”。齐遂仔细分析道。
李莫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自己也是北离的一份子，自己的国家很有可能会跟北方游牧开战，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与沉重的。毕竟书上写的游牧作战彪悍，杀人如麻，视中原人如牛羊，肆意屠戮，听说过去边境开战的时候，他们是攻下一城就屠一城，除了年轻女人，其他不管老幼，全部斩杀殆尽，抢夺一空之后就放火烧城，残暴至极。
而且由于生存条件的恶劣，那些游牧民族的身体素质极佳，听说当地的男性一到六岁就要学骑马，到了十三岁成年就能上战场，平日里追逐猎物，见惯刀血，战斗力极其强悍，个顶个的弓马娴熟，甚至有的部落全民皆兵，不管男女，一遇战事全部都抄起大刀就往前砍，狠的一批。而北离呢？自建国以来，以李莫的认知里面，貌似只有在太宗年间有过一次北伐，结果被东朱王朝打成狗，损兵折将，大败而回，之前就再无战事。而这事情还是于绝清告诉自己的，光李莫自己本身知道的，貌似北离建国近百年，就没打过一场仗，这样国家军队的战斗力到底如何，李莫自己心里也没点数。
念及于此，李莫小心翼翼地问道“清哥，齐遂，如果咱们真的跟西北那帮蛮子打起来，你们觉得我们能赢吗？”
于绝清沉吟片刻，微笑道“很难讲，北离的军队安逸已久，战斗力与战斗意志难免会有所松懈，如果单纯从野外遭遇战的角度来看，我感觉我们绝不是漠北王庭与北蛮的对手”。
于绝清的语气很是轻松，就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李莫一听就急了“那咱们不完了吗？被他们打进城来，到时候整座城都要没了！我听说那些王八犊子不光杀人，还会吃人呢！整一口大锅，就这样把人当牛羊一样宰了，就这么吃！呕，清哥，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啊！”李莫一想到书上说的那些吃人的场景，胃里就泛酸，强忍住恶心，看到于绝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顿时更急。
“莫哥，你别怕，这蛮子不还在边境嘛，没那么快打到我们这里的”。齐遂打着圆场。
“话不能这么说！边境也是我北离的领土！那些都是我们的同胞啊！万一真像书上说的那样，那我们就真的要生灵涂炭，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这帮畜生手上了！”李莫一瞪眼睛，气愤道。
齐遂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见李莫鼓红着脸，满脸焦急，声音洪亮，早就忘了这种事情不能扬声的禁忌，一时无言以对。于绝清见李莫如此情绪激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冷静，别急，我刚刚说的是野外，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我们北离对付这种游牧民族的军队一向是以防守为主，边境的城镇一直都是军事化管理的，城外堡垒哨站如云密布，他们之间互为犄角，前后呼应，再加上各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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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暗哨无死角，哪有那么容易攻得进来。更何况我北离的边军也是日夜操练，无论军容军姿，还是军队素质与战斗力都是极强的，可谓精锐无比。进攻可能不足，但防守有余，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不敌，依靠着当地的地理条件，以及万岁关的雄壮宏伟，北离也可保无忧。齐遂去过那里，你可以问问他”。
见李莫目光转来，齐遂忙不迭地直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清哥说得一点没错，莫哥，我感觉你有点杞人忧天了，你要是亲眼去看一看那万岁关的宏伟气势，你就不会这么着急了，那地方城墙又高又厚，就这么横跨在两条山脉之间，只余留了一条山路通行，那条路又窄又陡，还树林密布，平日里我们这些带着货物正常走出关的人都怕得要死，更别说那些蛮子骑着战马，带着家伙事来攻城了。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千个人来，一千个死，妈呀，简直了！”
齐遂显然对万岁关很有信心，他是亲眼见过的，心里佩服不已，他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当年造这个关隘的人简直就是个天才，选的这位置真是绝了！
“事实上就算是北边的人，也有很多认为西北那帮蛮子根本就是在白费力气，他们打不进关来的，我北离没那么弱。现在这些南下的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怂的一批。蛮子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我琢磨着他们就是来抢点东西过冬，完事就走人了，根本不足为虑，要不然我也不会真的傻到明知是个死，也要去北边贩卖东西吧？”
李莫的心这才安稳了一点，看向于绝清，于绝清点了点头，李莫长舒一口气。问道“对了，你刚刚说北上贩卖物件，是怎么个意思？”
“嘻嘻”。齐遂颇为狡诈地笑了一下，一副奸商嘴脸，说道“莫哥，你想啊，咱们北边打仗了，物资消耗什么的肯定很快，而且他们自身的生产效率肯定会受到战争的影响，到时候供小于求，那物价铁定飞升，我们现在先在南边这里收集一下物资，然后再拿到北边去卖，肯定能赚大钱！”
“这…”李莫不笨，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商机，但总感觉有点别扭。
于绝清笑骂道“齐遂，你这是在发国难财啊”。
齐遂羞红了脸，低着头挠了挠，陪笑道“这…这无奸不商嘛，更何况我们也就小打小闹，这种事，我们不干，到时候肯定也会有人会干的，反正这钱谁赚不是赚”。
“这事一般都应该由朝廷掌控的吧？你一个小小商人，朝中无人，小心被人发现了治你的罪！”于绝清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但是语气中已经有了些许警告。
“所以啊，趁着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来，我们抓紧时间进货，到时候等到战事一旦陷入僵持状态，朝廷肯定会派人专门着手接办此事，而且其他大商家也会闻风而起，到时候我们就没机会了。现在我们进货，预先运到北方，我们还可以装作自己本就是南北往来的普通商贩，赶巧我进了一批货来到北方，赶巧又碰上战争。就算是朝廷也拿我没辙吧？你总不能不允许我通商吧？说不定到时候连军方都要找我买东西呢！嘿嘿，这就是信息灵通的重要性！”齐遂得意笑道。
“你还真是个奸商啊！”于绝清无奈摇了摇头。
齐遂不以为意，看向二人，问道“怎么样莫哥，清哥，我肯定是要跑这一趟的，反正都是走，顺带着把你们也带上，到时候赚了钱按出钱的比例分配。这条明显就是稳赚不赔的财路，小弟我也是看在二位大哥过去对我不薄，才说出来的，怎么样？你们要跟吗？”
李莫一时很是纠结，眉头紧皱，他自然是知道，如果齐遂的信息没错，北边真的要打仗，那物资肯定奇缺，运东西上去卖铁定能发大财，闹不好会有十倍甚至更高的利润；但另一方面，他觉得于绝清说的没错，这明显就是在发国难财，趁着国家战乱浑水摸鱼，他的良心怎么也有点过不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习惯性地看向于绝清，平时他一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都会去听听于绝清的意见。只见于绝清表情不变，笑道“齐遂，你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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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确定北边安全吗？”
齐遂楞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清哥，你不刚刚才说了万岁雄壮，边军精锐，北离可保无恙吗？怎么这么快就转了口风了”。
“我不是在担心万岁关外的蛮子，我是在担心你北上万岁关这段路上，就不怕那些呼啸山林的山贼把你的货给劫了？更何况，虽然我说蛮子打不进关来，但这凡事都有一个万一，万一万岁关失守，你不就完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万岁关失守了，那整个北离都要完了，又何止我一人？”齐遂很是不以为然，而且略带不屑。
“好，我参与！”于绝清同意下注。
“但李莫就算了，他的工钱都让白高钱给扣光了，这次他出一文钱，就当是参加了，把如果真的赚到了钱，你把我的那一份分他一半就是”。于绝清大手一挥，就这么让出一半利润给李莫。李莫一脸吃惊望着于绝清，本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刚刚迟迟不回答，除了上面两个考虑之外，就是因为他囊中羞涩，就算想跟，也没钱跟。没想到清哥竟然这么照顾自己，吃惊过后便是感激。
齐遂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问道“那清哥你打算出多少钱？”
“你出多少？”于绝清反问道。
“额，我准备把我全部身家都投进去，应该，应该有一千两银子左右”。
“那好，我也就出一千两，不多不少，免得抢了你这主事人的风头！”
“真的？”齐遂惊喜万分。
“不错，一千两，需要我跟你一起北上押货吗？”
“清哥您的意思呢？”齐遂摸不准，试探性问道。
于绝清盯了他一阵，随后摇摇头，笑道“算了，我在这儿有点事，这趟你自己来吧，而且这北边现在恐怕人心惶惶，这道儿恐怕不好走呢”。
齐遂很是自信道“清哥你放心，押送货物这事我在行，而且我这些年南北闯荡，对这些道儿也算略知一二，到时候再找一家信得过的镖局，跟我一起押运，保证万无一失”。
“那就好，今天下午吧，我就把钱给你”。于绝清看起来很满意。
“好咧，那我们一言而定！”
“一言为定！”
齐遂刚想起身告辞，于绝清便叫住他，他还以为于绝清是要跟他再商谈一下计划的事，便满心欢喜地说道“怎么了清哥，你是要加大投资吗？”
于绝清看他这副表情，失笑道“不是，我是想让你把这些礼物拿回去”
说着便要把东西推向齐遂那边。
齐遂连忙摆手推脱不要，最后两人谁也没拗过谁，于绝清便答应把那西域的葡萄美酒留下，其余的什么大红袍，烟丝烟斗的，都让齐遂拿回去，齐遂无奈，只好答应。
…………
送走齐遂之后，李莫在一旁若有所思，沉吟良久，见于绝清已经收好美酒，把已经凉了的那壶普洱茶倒掉，重新冲了一壶，正在那儿滋滋然地轻晃太师椅，继续嗑着瓜子，喝着茶。心里有点疑惑，忍住没问，也跟于绝清坐一起喝茶，反倒于绝清先发问了，笑道“李莫，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的？咱俩谁跟谁啊，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李莫望着于绝清，轻声问道“清哥，我感觉你挺奇怪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难道，难道齐遂说的其实都是假的？”说到最后，他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来。
“嗯”。于绝清尝了一口茶，点头道，“这茶真不错”。随后轻呼一口气，续道“半真半假吧，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厉害，真话里掺着谎话，谎话里又带着真话，一切都要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什么意思？”李莫不解。
“就这么个意思”。于绝清笑得很欢，随后他收敛笑容，喃喃道“齐遂有一句话很重要，信息的灵通真的很重要，就当是一场我跟齐遂之间的一场赌博吧，我倒真希望自己判断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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