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渤海湾

阳光穿透晨雾，照的海面波光粼粼。

虽然天刚亮，但渤海湾已经是一副忙碌的景象，一些渔人撑着小船出海，一些渔人在港口摆摊，卖力吆喝着，希望快些卖出昨天剩下的鱼。妇女们在这些摊位挑挑拣拣，港口的工人排着队搬运那些大船上的货物。

在齐瞬身体还好的时候，齐天陪兄长来过几次渤海湾，每次都只是买些新鲜的水产，除此之外并没有好好逛过这里，虽然齐天问过墨羽，要去何处坐船，试炼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但墨羽告诉齐天，这些都是试炼的一部分，每个学子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踏上海岛。

此时看着偌大的渤海湾，要去何处坐船参加学宫试炼，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再次求助兄长的记忆。

过了一夜，命魂中的记忆又被吸收了一部分。昨天齐天还只能查阅齐瞬的记忆，今天只要一回想，相应的片段就浮现在脑海，齐天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眼前是一片嘈杂的渤海湾，脑中是齐瞬了解的渤海湾，两者逐渐重叠在一起。

再一看，齐天不再茫然，心中有了些把握。

那些出海的渔人，撑小船的是昨日收获不错，早早卖完了海鱼，船稍微大点的多半和商贩有合作，捕获的海鱼不愁销路，挂着奇货坊牌子的是奇货坊雇佣的专业渔夫，在港口愁眉不展的几位是昨天捕获了不错的海鱼但回港口晚了，不得不今早贱卖，妇人们是家境不太好的女子才会来买早市不新鲜的鱼…

信息如潮水涌入齐天的脑海，他很快走到港口边的船务司，那是御妖联盟官方的船只管理部门。学宫试炼的海岛私人船只可去不了，得去船务司问问有没有蒙冲舰最近出航。

船务司的司首叫田昊，是从御妖军转业的甲士，一位守过长城的硬汉，所以一举一动都带着些军旅的硬派气质，不论风吹雨打，都早早来到船务司值守。

田昊颇有些不悦地看着齐天，学宫海岛三月前就开放了，现在已经是最后七天了，这时才想着找船赶到海岛，何等怠惰的少年。这股散漫劲儿让他很难有个好脸色。

“少年人，为何如此晚才想着找船去试炼海岛？还有七天就要开始了，人生大事岂能这般儿戏？”

齐天听了这话也唯有叹息

“家中有事，耽误了些时间”

田昊听了更加不满，家中有事？什么事能比参加学宫试炼重要，看着少年的衣着，家境也就一般，家人好不容易求来的试炼名额却如此轻慢，当真是家门不幸。

“今日就有一艘蒙冲舰要出海，若是还方便带上你，还来得及赶上试炼，若不方便，后面也没有别的舰船可以载你了，这是凭证，那艘蒙冲舰停泊在七号码头，你且去试试吧，若赶不上，便只怪你自己太过轻慢，怨不得别人。”

接过凭证

齐天知道和这司首是解释不清了，他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谢过司首，时间紧齐，天便先告辞了。”

随即快步离开了船务司

田昊看着齐天快步离开，现在知道着急，早干什么了。他依稀记得那艘蒙冲舰的大副和船长脾气都不错，应该会让这少年上船。他不再多想，开始处理积压的文书。

渤海湾的港口分甲乙丙三等，七号港口正是其中一座乙等港口，规模较大，足够两三辆大型商船停泊，而蒙冲舰地位特殊，可以单独停泊在七号港口。

齐瞬参加学宫试炼时也是通过蒙冲舰，一般来说蒙冲舰不会拒绝搭船的少年人。

七号港口

乌蒙号是一艘蒙冲舰，头尾约十五丈（约35米），宽三丈（7米），是渤海郡的一艘常规巡守舰，此时正安静地停泊在港口，水手们在检查船体，清扫甲板。

船长乌蒙，爽灵镜御妖师，主力妖兽种族值为巡首三品，修为巡守三阶，大副李辛，尸狗境御妖师，主力妖兽种族值为小妖二品，修为精怪二阶，另有水手二十五人，船夫若干。

妖兽的修为分为七个阶段，江南小说网，每一阶段分九阶。种族值每阶段同样分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品级越高，妖兽成熟期的实力就越强。

江南小说网的妖兽成熟期自然而然就能达到小妖阶段的八、九阶。与御妖师签订契约后，小妖种族的妖兽一般都能突破极限，成为低阶精怪，这也是为什么李辛的主力妖兽虽然是小妖种族，但修为有精怪二阶。

种族值最高只到精怪一品，精怪突破到巡守需要通过不同的天地试炼，哪怕天妖的后代也不是百分百突破巡守，只能算是精怪种族无敌的妖兽。只有修为突破巡守的妖兽种族值才会提升到巡守，同理，巡守突破到山君，种族值才会提升到山君。

妖兽的世界，没有天潢贵胄。哪怕是凡兽也有希望成为天妖，哪怕是天妖子嗣也有可能一辈子卡在精怪。

而巡守之后的种族值代表了妖兽的潜力和战斗力，品级越高，实力和成长潜力越强。

御妖师魂光最大的作用也在于加速妖兽成长和帮助妖兽突破种族极限，甚至很多天地试炼是御妖师和妖兽共同的试炼，而妖兽会为御妖师征战四方，契约了第一只妖兽后，御妖师会获得内视的能力，天魂胎光也会觉醒护体灵光，在妖兽死亡或是魂光耗尽之前，御妖师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齐天现在只是见习御妖师，等到契约了妖兽，他就会成为胎光境御妖师，【胎光】之后是【容贼】，再之后是【尸狗】，然后才是乌蒙船长的爽灵境，地魂爽灵也会觉醒一道思维灵光，再往后的【除秽】、【臭肺】、【雀阴】、【幽精】、【非毒】、【伏矢】就是齐瞬都没有达到的境界了。

很快，七号港口就在眼前

看着远处的乌蒙号，撞角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舰体是裹着一层铁皮的玄木，通体漆黑，深青色的木质甲板上有数个房间和高大的桅杆，甲板第二层是船长室。

海风吹拂，带着腥味的潮湿气息钻入鼻腔，天际飞过一只红色的蝴蝶，妖异而美丽，有些似曾相识。

甲板上，大副李辛正监督着水手清扫甲板，今天的他感到异常烦躁，眼里满是血丝，兴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和最近的学宫试炼，他总想起年轻时受辱的经历。

见不远处来了个少年人，他大声呵斥道：

“小子，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齐天轻轻皱眉，没想到这人语气这么差，拿出帛书不卑不亢地回道：

“在下齐天，要去对应的海岛参加学宫试炼，希望您行个方便”

李辛听了之后更加不爽，越发阴阳怪气

“口空无凭，帛书造假可是要下大狱的，可有船务司的凭证？若没有，你这脑子也别去试炼了，从哪来回哪去吧！”

齐天也有些火了，毕竟还是少年人，哪怕吸收了齐瞬的记忆，也难免控制不住情绪，此刻他只想掏出凭证拍在这无理的大副脸上。

李辛看着齐天，脑海中不断翻涌着另一个身影

十年前，他还是乌蒙号上的水手，就因为冒犯了一位搭船参加试炼的少昊子弟，被逼着在众人面前下跪磕头，至今都是他难以触碰的伤疤，船上的水手都知道，他向来与参加试炼的少年人不对付，每次都要刁难一番。

掏了半天，齐天怎么都找不到乘船的凭证，他心急如焚，一方面是被这无礼的大副所激怒，急着找出凭证证明自己，另一方面，若没有凭证就搭不上船，如此一来就赶不上学宫试炼，更别提赢取涅槃心了。

李辛见齐天翻了半天都没有拿出凭证，乐了。齐天、田昊不了解凭证的内情，实际上，只要有凭证，蒙冲舰就一定会载人去试炼海岛，除非身负御妖军或学宫的紧急任务。因为每年学宫试炼结束后各大蒙冲舰都可以用少年们留下的凭证换取不少奖励，一般是灵物或钱财。哪怕自己是大副，也无权阻止船长和水手们赚好处。

此时见齐天怎么也掏不出凭证，李辛兴奋的直发抖，既然没有凭证，只要船长不出面，这少年还不是任由自己摆弄，他也要让齐天感受到自己当年的羞辱，让齐天无数次午夜梦回想到自己都会感到屈辱，感到难以抒发的痛苦！

“喂，你不会是把凭证弄丢了吧？”

“既然没有凭证，我们可没义务带上你”

齐天如坠冰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凭证丢了，要赶不上学宫试炼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放的好好的！怎么就弄丢了，我怎会如此没用！

见齐天木住的样子，李辛感到更加畅快

“哼哼，小子，你应该也知道，试炼还有七天开始，而这是你能赶上的最后一艘船了，赶不上你可就完咯”

“这样，我呢是船上的大副，如果你出得起钱，我可以做主送你去海岛。毕竟凭证丢了，但你这帛书应该是真的。”

李辛的话让齐天燃起了些希望

“此言当真？”

李辛在心里暗自得意，呵，既然自己大意丢了凭证，有这一难也是活该，可怪不得我。

“自然当真，你身上有多少钱？我看看够不够”

“三千文，我一共只带了这么多。”

听到还有希望坐船，齐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花掉全部的钱，也要先坐上船。

先赋予人希望，再用这份希望威胁折辱他人，李辛有些体会到当年那少昊子弟的感觉了。

“三千文，不够，想做船，三千一百文，现在就得要，晚一刻我都不收”

齐天怒目而视，他岂会不知这大副是在刻意刁难，可他的确只有三千文。“也许带的衣物可以卖出去凑一百文，也许…”

正当齐天想着要怎么现场凑出一百文，李辛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只有三千文，要是你不老实，身上不止三千文，我就涨价，你有五千文，我就要五千一百文，你有八千文，我就要八千一百文”

“但你可别以为我不愿意你上船，缺的一百文也很简单，你给我磕个头，磕的我心情满意了我兴许就给你全减了，一分钱不要让你做船。”

图穷匕见，李辛想要摧毁齐天的自尊，如果跪了，会让齐天叫爷爷，再让齐天边叫爷爷边磕头，如果还是照做，就让齐天从胯下钻过去，炮制这少年的方法多的是，这样的事，自己当年二十多岁尚且难以承受，更不要说这半大少年了。

屈辱，愤恨，齐天不明白，明明素不相识，这大副为何这么大的恶意，这么坏的心肠！

齐天不会跪，因为他知道，或者说齐瞬知道，这样被人扼住喉咙的时刻，绝不能期待恶人信守承诺，绝不能相信恶人有底线。

齐天瞪着李辛，悲愤道：

“你的意思是，这船资多少，你说了算，与钱无关，只有满足你的条件，我才能上船？”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少年的声音有些变形

“然也，所以这头，你磕不磕？”李辛愈发得意，越发心情舒畅，烦躁尽去。他感觉今天折腾完这少年，心境开阔，自己的御妖师修为能更上一层楼。

李辛的回答不出齐天所料，更坚定了他不与恶人妥协的念头。

控制好情绪，齐天冷冰冰地说

“李大副，我马上满足你的条件，但希望你不要后悔。”

嘿，好一个虚张声势，李辛觉得齐天就要磕头了，一如十年前，只是此时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角色，磕头的可怜虫换人了！

齐天身上涌现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让李辛一惊，这绝不是要跪下的人该有的眼神和状态！

齐天径直走向船长室

“等等！”李辛有些失态地喊道

晚了，齐天冷笑着敲响了船长室的门。

睡眼惺忪的乌蒙离开房间，此时甲板上鸦雀无声，一位少年人和大副李辛站在舱室两旁，少年眼神坚定，大副则有些气急败坏。

除了猎妖和航行，乌蒙不爱管事，但此情此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出面了，大副和学宫试炼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他也有所耳闻，眼前想必是和搭船的小孩起冲突了。

他身上亮起澎湃的魂光

“不对劲…”

乌蒙喃喃自语，他架起思维灵光，大副的状态有些不对，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和平时比有些异常。

没等乌蒙细想

“船长，在下齐天，是准备参加学宫试炼的见习御妖师，因一时大意，弄丢了做船的凭证，而贵船大副百般刁难，希望在下磕头付船资。”

“他说船资就是要满足他的条件，天虽年幼，无力满足李大副的条件，但船长您一定可以”

“这是一块通行符牌，可凭此走遍联盟，亦可凭此符牌在各地奇货坊免费食宿，不知可否换取船长出手，满足李大副的条件？”

李辛面如死灰，他的打算要落空了，还招致顶头上司的不快，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乌蒙神情严肃，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他也觉得有些难办

“小伙子，你是铁了心要参加试炼？”

“是的”齐天坚定不移

乌蒙更加头疼了，看来是劝不动这孩子

“这符牌，价值连城，换我出手绰绰有余，你在船上待着吧，我让水手给你安排房间，乌某必将你安全送到。”

齐天松了口气

“多谢船长”

李辛有些不忿，但在乌蒙面前他一句话不敢说，毕竟欺压少年学子是自己理亏。

“你这符牌太珍贵，是我占你便宜了，你可还有别的要求？”

这就轮到李辛坐蜡了，他哀求地看着齐天，希望能放自己一马。

齐天无声地对他说：

“晚了”

“既然李大副喜欢让别人磕头，不若还是让他自己体验一下吧。”

乌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辛，魂光狠狠一震，李辛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响头。

但齐天并没有多看李辛一眼，虽然感到解气，但这等小人，不值得在意。把符牌赠给乌蒙，也是绝了自己的后路，背水一战，定要在试炼中夺得榜首！

齐天跟着水手来到了甲板下的舱室，接下来他要在乌蒙号上度过四五天的航程。

待齐天走远后，乌蒙长叹一声，看着失魂落魄的李辛

“滋味如何？”

李辛像是行尸走肉，又一次磕头，就如同十年前的不堪往事，他的心气散的一干二净。

“没出息的东西！强者挥刀向更强，你若是找那个少昊子弟的麻烦老子二话不说挺你，你要去欺负和你无冤无仇的小孩！”

说完乌蒙还不解气，对着李辛就是一顿老拳，边打边说

“天大地大，拳头最大！哪怕我不是船长，我想让你跪你就得跪！一点心胸没有，揪着那点破事念念不忘，好好修炼什么仇你报不回来？”

打着打着，李辛眼里的光芒又回来了，最后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处理好自己的大副，乌蒙遥望东方，胎光魂中，一只海蓝色的斑斓猛虎仰天咆哮，海蓝的妖力将红色的蝴蝶搅成碎片。

未知之地，一个声音气急败坏道

“该死！”

“有这实力还窝在艘破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