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叩仙门

《剑叩仙门》

第一章:浮屠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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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镇旁,两岸青山连绵不绝,一条银带穿梭其间,大有让人心旷神怡之感。

只是可惜妖后当道,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各地起义不断,草莽流寇如鱼入大海,但这对于他们说去确实一个最好的时代。

“阿爹,一定要将阿妹送人吗?”岳崎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怎么说散就散了。

岳名看着前方已经远去的马车,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里也疼,每夜都在榻上辗转反侧,遥想自己的闺女还那么小,就要离开自己身边,从此天各一方,或许都没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是世道如此,他一个庄稼汉,连自己的命运尚且都不能掌控,其他人就更无能为力了。

“能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良久,岳名才无力的说出这句话,他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脑袋,转过身去,佝偻的走进了屋内。

“阿妹。”岳崎不理解父亲的话,看着远方已经消失的马车,终于还是少年心性没有忍住,在院外便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自家儿子在院外大哭的声音,岳名也不禁悲从心起,掩面而泣,实在是没办法了,现在的世道人不如猪,草莽流寇侵扰不断,如若不将岚儿送走,说不得以后会落的个什么下场,到时候可就是神鬼难测,追悔莫及了。

“罢了,罢了,当奴婢也好,当什么也好,只要能在这世道下活着,便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良久,岳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呆坐在院外的岳崎拉回屋子,便开始做午饭。

午饭很简单,就是一碗玉米糊糊加一叠自家去年过冬时腌制的酸萝卜干,岳名大口喝着稀饭,却发觉岳崎还是那副呆傻的样子,心中不忍,但是也没有办法,小孩子就是这样,少年天性嘛,总是舍不得,过段时间就好了。

无聊的时候时间总是走的很慢,就像一个佝偻的老头一样,半天也走不上一步。

自从世道乱了之后,浮屠镇像从前那样串门闲聊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虽然浮屠镇地势艰险,处在两座青山之间,但是也是有流寇出没,只是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多,所以人们的生活还算过的下去。

岳崎呆坐在院子中,从朗朗白日坐到了月明星稀,想着他心心念念的阿妹或许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候,豆大的眼泪便又挂在了脸上,他还小,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从前民风活跃的浮屠镇为什么变的死气沉沉。

“阿崎,已经很晚了,过来休息吧。”岳名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岳崎听到后,站起身却又猛地摔倒,原来是在院里蹲坐了一天,血液不循环,身体僵硬罢了。

听到院内岳崎摔倒的声音,岳名叹了口气走出屋内。

看着倒在地上努力爬起来的儿子,岳名心中就像烙铁灼伤一般的痛,他知道阿崎肯定怨恨着自己,他不怪他,只当他年纪还小,不懂这生活中的万般难处。

“起来吧,休息去了。”

岳名一把将自己儿子拉起来,然后抱在怀里,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岳崎在岳名的怀里扭来扭曲,想到阿爹将阿妹送走的那一幕,便不想让自己阿爹抱着,这是心中还有怨气。

岳名也逐渐心烦意乱,忍不住对着岳崎一声大吼,还在阿爹身上不断扭动的岳崎瞬间便一动不动,豆大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滴在岳名抱孩子的手上。

“算了,阿崎就是一个小孩,他又能懂得几分,和他生这个气又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岳崎的神色又缓和下来,抱着岳崎便回到了屋内,简单的给他抹了一把脸后,便合衣躺倒了床上。

自从浮屠镇附近有了流寇之后,镇上的所有人家晚上睡觉都成了合衣而睡,这样就算来了流寇也好逃跑一点,只是即便是这样,镇上的人家还是变的越来越少。

可能确实是累了,岳崎躺在床上,不稍片刻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岳名借着月色看着已经入睡的儿子,不免又想起了已经离家的岚儿,顿时情从心底起,心中忧愁又化不开,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岳崎感觉情况不对,便偷偷跪在榻上从墙上的小窗朝外看去。只见三三两两的黑影已经偷偷翻进了自家院墙,岳名心中大惊,不知道想到什么,便立马捂住了自家儿子的嘴,用力的将岳崎摇醒。

“不要乱动,我说,你听。”

岳崎点了点头,便听到自己阿爹说到。

“流寇来了,你一会赶紧藏到榻中的夹层里不要发出动静,不然你性命难保。”听到阿爹的话,岳崎赶忙乱动起来,却又听到阿爹说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爹没事,阿爹年纪大了,自有办法脱身,你年纪还小,要知道现在的流寇可是十恶不做,吃人的事情也不见得没有,一会你藏好了,等到天明你在出来。你听到了没有?”

岳崎摇了摇头,身体又大幅度扭动起来,岳名见状,心中一阵焦急,眼眶通红,沙哑的说到。

“阿崎,你能不能听阿爹的,阿爹只想让你活着,你明白了没有。”

看到自家阿爹的样子,岳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岳名放开岳崎,蹑手蹑脚的掀起床榻,将岳崎轻轻的放在夹层中。

“记得,好好活下去。”岳名最后看了岳崎一眼,深深的将岳崎的样子刻在自己心底,然后盖上了床榻,而自己也轻轻的爬上了床榻,从枕头下面摸出砍柴的断刀,闭上眼睛假装休息。

没过多长时间,一阵轻微的响动,岳崎知道,这些流寇已经进了自己屋子。

“喂,醒醒。”

只见流寇拍打着岳名的脸,而岳名也恰到好处的睁开眼睛。

“啊,你们是谁?”岳名将藏在被子中的断刀捏在手里,假装惊慌失措的退回角落。

“我们是你爷爷,不要废话,赶紧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给老子拿出来,不然我一刀捅死你。”

为首的流寇哈哈大笑,其余流寇也哄笑一堂,一点没讲眼前的中年男人放在眼里。

“大侠,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哪个罐子里,你们拿了就走吧,放我一条生路。”

岳名指了指房间角落里最角落的罐子,一脸谄媚的笑道。

就在众人都朝角落看去的时候,岳名突然暴起,抽出被中的断刀,朝着为首流寇的脑袋便砍了上去。

“啊。”

血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扭头看去便看到自家老大已经被人拿到架在了脖子上。

“他妈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对我们老大出手,赶紧放开我们老大,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众人逼近,岳名却没有一丝慌乱,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只要岳崎能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岳名持刀的手轻轻一递,一道血痕就出现在了流寇的脖子上,然后岳名说到。

“让你的人往后退,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死就死了,你不想死在我手里吧。”

“妈的,你们没听到吗?赶紧给老子往后退。”

流寇首领大吼一声,其余人便慢慢的向后退去。

“好人,你放开我,我绝对带着人马上离开,我也不想死,你也不想死吧,今天我认栽了,你我各退一步好不好。”

流寇首领对着岳名说道,岳名没有理会,慢慢的朝门口退去。

众人跟随岳名来到院内,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不停的寻找机会想要救出自己的老大,然后捎带手弄死他。

只是岳名明白他们的心中所想,持刀的手动也不动一下,稳稳的架在流寇首领的脖子上,然后眼神漫不经心的瞟了屋内的床榻一眼,心底一横,一抹鲜红的鲜血便喷涌而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岳名也没有理会地上渐渐失去生机的流寇首领,趁着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握着手中的断刀便囊到了另一个人的肚子里。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抓起手中的刀不断朝着岳名身上招呼,只是岳名不管不顾,逮着那个被他囊了一刀的人往死里捅,一刀接着一刀,直接就让那人在惊恐的表情中死去,而岳名也没有撑住,闭上了眼睛。

“妈的,没想到这人还挺狠,幸亏老子站的远,不然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剩下的流寇在那不停交谈,隔了一会他们便回到屋内,砸开了先前的罐子。

“他妈的,竟然让人给骗了,现在老大也死了,还死了一个人,真是吃力不讨好。”其中一个流寇骂骂咧咧的胡乱叨扰,而藏在夹层中的岳崎早已泪流满面。

“阿妹走了,父亲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岳崎心中万般悲痛,这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报仇,找到阿妹。”岳崎心中暗自发誓,仍旧稚嫩的脸庞闪耀着坚毅的目光。

“妈的,当真是穷鬼一个,竟然什么都没有。”

噼里啪啦,流寇们一通乱砸,然后骂骂咧咧的趁着夜色离开了房屋。

听到屋内已经没有丝毫动静,整理好情绪的岳崎悄悄的掀开身上的床榻,谈起脑袋朝外望去。

只见两三头高头大马正拴在院子外的围墙上,旁边三三两两的流寇都站在一颗树下撒尿,岳崎借着月色死死的盯着几人,将几人的面容印在脑海,誓要报杀父之仇,以告慰阿爹的在天之灵。

几人方便完之后,连自家老大的尸体都没有收拾就骑上马走了。

看到几人离去,岳崎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赶紧从榻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岳名身边。

“阿爹!!!”

岳崎跪在岳名身边,豆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掉在地上,此时东方的鱼肚白没有出来,在夜晚的衬托下更显悲凉,隐约间听到别的人家有响动,但最终还是没人出现,现在这个世道,好人也不敢去做好人了。

跪在地上的岳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脑子像浆糊一样已经没有分辨的能力,这是极度缺氧的表现,终于,岳崎还是没有撑住,整个人晕倒在岳名的身旁。

天色大亮,刺眼的阳光洒在身上,让岳崎的寒冷都减退了一份,他晃悠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炼狱般的场景,才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呆坐在地上,眼睛无神,想哭却哭不出来,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埋葬在了昨天。

过了很久,马上就要日暮西山的时候,岳崎终于站起身来,他跪坐在地上,将自己阿爹手中的断刀从手里抽出来,用衣服擦了把刀上的血迹,别在腰上,找了跟麻绳,将岳名放在牲口拉货的车上,就打开了院子的木门。

岳崎将麻绳套在自己身上,吃尽力气,哼哧哼哧的拉着货车出了门。

门外的人有很多,都是岳崎的邻里,他们看着眼前才刚八岁的孩子,眼神中都闪过一丝不忍,有人想上去帮忙,但是却被身旁的人给拉了回去,毕竟是招上了流寇,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最后还是一个大妈看不下去,她鄙夷的看着围观的众人一眼,然后走到货车尾部,卖力的推着货车前进。

“王妈,不用了,谢谢您,就让我自己送我阿爹一程吧。”岳崎转过头去,声音沙哑,眼眶微红的看着眼前的妇女说道。

那位被称作王妈的妇女听到岳崎的话,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眼前一夜之间长大的孩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退回了人群之中。

“阿崎,回来了来王妈家吃饭。”

王妈在人群中喊道,岳崎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夜色渐晚,远方的小船也已经跳上的枝丫,岳崎的肩膀火辣辣的痛,脚底的粗布棉鞋也已经磨出了口子,他看着已经不远处的山碍,没有停歇,想要一鼓作气到达那里,那是他们岳家的祖坟。

老人们常说,死后入不了祖坟的人儿就像那离家远去的游子,活着孤单一人,死了也落不上个好,岳崎知道自己年龄尚小,还没有给自己阿爹报仇的能力,但是作为人子,需得让自己阿爹落土为安。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月亮已经高悬于天地之上,漫天星光就像黑夜中的星星火炬挂满了整个天空。

而岳崎也终于来到了自己岳家的祖坟旁。

看着眼前一座座低矮的土坡,岳崎悲从心来,料想曾经整个岳家不说人才济济,最起码也是浮屠镇的一个大户人家,只是世事难料,三叔死了,二叔病故,阿妈死了,阿妹送人了,现在阿爹也死了,整个岳家就剩了自己一个人,他眼神空洞的坐在地上,任由天地间阴森的凉风吹过。

良久,岳崎动了起来,他抽出腰间断刀,然后在祖坟中寻了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便挖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土地松软,不怎么吃劲,只是越到后面土地变的越硬实,岳崎没办法,拿起断刀便欻欻的砍了起来。

两个时辰过去,岳崎终于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他从坑里爬出来,将岳名从货车中吃力的架出来,然后一步一步踱步到坑边,连棺材也没有,就这样将岳名放了进去。

“阿爹,你慢些走,我会送那些人下去陪着你。”岳崎跪在一旁,口中喃喃自语,他看着坑里的岳名,想要将自己阿爹的面容深深的刻在骨子里,他清楚,这是他们父子二人最后一次会面。当他把土埋上的那一刻,从此就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了。

岳崎跪了很长时间,等到东方鱼肚白快出来的时候,才将土埋上。他在坟前用力的磕了几个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货车也没拿,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祖坟。

回到家里已经是黎明时分,岳崎从里面锁上院子的门之后,也没有理会满院的一片狼藉,而是蹲在了第一个被自家阿爹割喉的人面前,拿起断刀,闭上眼睛,朝着那脖子就砍去。

感受到断刀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岳崎睁开眼睛,颤抖的手臂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本来他只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子,但是为了能够给自己阿爹报仇,他只能努力逼迫自己去适应这种砍人,杀人的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岳崎将断刀从脖颈中拔出来,然后睁大眼睛,一刀一刀的向下砍去,而他也从最初的紧张变的习惯,只是可能还不是那么顺手。

咚。

流寇首领的脑袋被岳崎砍了下来,断刀刻在石板上溅起一地火星。

岳崎深吸一口气,又拿着断刀去了另一个被自己阿爹捅死的流寇身旁。

这一次岳崎不再慌张,他俯下身子仔细观察那人的脑袋,势必要寻找一个最好的下手点,能够确保一刀就能看下来,以达到以后报仇的时候能够一击致命。

歘。

刀风破空,流寇的脑袋应声而下,他喘了一口气,一阵晕厥感袭来,他太累了,但还是坚持的走到流寇首领身边,朝他身上摸去。

只是岳崎不知道的是,大部分的流寇都不会将自己的财产放在身边,这样被人抓住既能保自己一命,又能在逃脱无望的情况下不会便宜了敌人,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流寇没有带走他尸体的原因。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岳崎还真的从流寇首领内衬中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手指粗细的香,长短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具体有什么用处岳崎还不知道,他倒也没有多在意,揣进兜里便不再理会。

摸了半天,岳崎放弃了,不在搭理院子中的两具尸体,甩了甩头打了个摆子站起身来,走进屋子用力将床榻掀开,然后躺进去闭上了眼睛。

浮屠镇的流寇越来越多了,只有找一个安全,不易发现的地方,岳崎才敢放心大胆的去休息,不然当真是太危险了。

一觉醒来,岳崎除了极度的饥饿之外整个人神清气爽。因为是在床榻夹层中,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岳崎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刚准备将床榻顶开,便听到了喧嚣的马蹄声。

“给我找,一个男子都不能放过,都给我带走。”

只听见外面的声音喧喧扰扰,有人大吼大叫不断搜寻,也有老人小孩还有妇女在大声哭喊,岳崎躲在夹层,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这是起义军在征招劳力,所有充当劳力的男子下场都很惨淡,甚至还不如被流寇一刀杀死,那样还来的痛快一点,像这样充当劳力,就像拿着一把钝刀,一点一点的损耗完你的精气神,然后再将你抛尸荒野。

岳崎闭上眼睛,他能够想象到以往清新秀丽的浮屠镇现在是怎样的一副人间炼狱,只是他什么都不能做,现在的他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阿爹会将阿妹送走,在大势面前,百姓只是那仓皇出逃的蝼蚁。

过了很久之后,喧嚣的马蹄声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一地鸡毛和老人孩子妇女悲怆的呜咽声。岳崎从床榻中爬出来,随意熬了点玉米糊糊,囫囵吞枣的便吃了下去。

感觉到胃不再那么空虚,岳崎坐在院子中,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终于,小船又悬挂在枝头,岳崎将院子中的两具尸体搬回家中,然后将所有的草垛和柴火都堆在屋子中,拿出火石轰的一声便点燃了草垛。

他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座生他养他的浮屠镇,他要去学本事,只有学好本事,他才有报仇的能力,他不能在这里浪费自己的人生,蹉跎自己的生命。

看着夜色中的熊熊大火,岳崎心里憋得难受,从不谙世事的孩子到有深仇血恨的屠夫,竟然只是一夜之隔。

突然岳崎想起来自己兜里的那柱香,便趁着火焰丢了进去,给自己阿爹入坟的时候也没有上香,岳崎心想就拿这个代替吧。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慢慢熄灭,看着眼前的一堆灰烬,岳崎呆站了几分钟,刚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牛鼻子老道死死的盯着他。

“小子,你不是杨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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