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此刻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看着和自己连麦的赵子宁，眨巴了几下眼睛。
“那你还恨她吗？想要报复她吗？我可以帮你。”
赵子宁模样狰狞的笑了笑。
“恨，谈不上……但是我想让她收到应有的惩罚。”
林钰吐出一口浊气。
“你等一下，我打一个电话。”
林钰这一次，没有再去小卖铺拨打妖妖灵。
而是掏出他之前就准备好的备用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张立民大叔吗？是我！”
“对，我在梦游。”
“这次不是凶杀案，是诈骗案啊！有一个叫刘晓敏的女人，诈骗了一个叫赵子宁的青年，一千块钱，害那个青年跳楼自杀了，二十八楼跳下去的，脸先着的地。应该是金陵人……啊！不归八里湖派出所管啊！”
“对，我把这件事忘了。”
“那大叔你休息……”
而就在林钰想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忽然再次传来张立民的消息。
“等一下，刘晓敏，金陵人，今年是不是二十四岁，老家是江南州，金陵下辖的柳溪镇。”
林钰扭头看了赵子宁一眼。
五官已经完全错位的赵子宁，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林钰立刻开口。
“对！就是她，大叔你知道她。”
张立民幽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知道，前段时间，我们打掉了一家会所，扣押了一批失足妇女，里面就有一个叫刘晓敏的。不过没有扣押她多长时间。”
“她得了艾滋，没有多长时间了……”
“她说，她想回老家，给一个朋友上坟，她很对不起那个朋友。”
“你还有什么别的案件吗？”
林钰的表情更加复杂。
“暂时没有了。我的梦游好像要醒了。”
电话那头的张立民，嗯了一声。
“好，那就先这样！你再梦游的话，可以随时打给我。”
伴随着嘟嘟嘟的声音。
林钰也挂断了电话，他看着和自己连麦的赵子宁。
却发现，自己辨别不出，此刻，在地府，恶狗岭，祭死三千九百山，血霜山山头，五官已经完全错位的赵子宁，是在哭还是在笑。
与此同时，无数的弹幕也在这时划过。
和林钰连麦的地府水友，只有十六人，此刻都站在一起。
能留下这么多弹幕的，自然是因为白欣颖，而涌入直播间的，活人们。
这一次，林钰直播间的活人水友，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千多人，而且还在增加。
“这……这是什么反转再反转，这就是因果轮回，报应吗？”
“今天直播的主题是要告诉我们，要珍惜生命，好好活着，自杀的人，死了要去恶狗岭。”
“谢谢主播，今天也带我们走进地府。向我们科普了传说中的恶狗岭。”
……
林钰只瞥了一眼弹幕，就不再理会。
毕竟在他这里，阴德比人间的钱重要。
既然赵子宁的事了了，那接下来，应该想想怎么帮血霜山上的那些大疯鬼了。
要去一趟金陵吗？
自己刚领悟的“缩地成寸术”正好有用。
可就在这时。
和自己连麦的地府镜头里。
一个嘶哑的女声忽然传来。
说话的是那个皮肤青黑，嘴角挂着黑血的妇女。
“主播大老爷，你直播间里，有一个活人，一直在给你留言噻。”
林钰愣了一下，他的眼瞳向下一撇，才发现有一个ID是“乌拉拉妮妮”的账户，已经给自己发送来好几条留言了。
“主播，自杀的人，死后真的会去恶狗岭吗？”
“那是对自杀的人的惩罚吗？”
“如果我有一天真的撑不下了，恶狗岭会比我现在的生活更遭吗？”
“我现在在做外卖骑手，也没有上大学，我爸疯了，妈走了，我是爷爷带大的，现在爷爷正在生病，我有一个弟弟，欠了网贷，家里有人来催债，我已经很努力去还钱了，可是还是不够。”
“爷爷是糖尿病引发的并发症，糖尿病足，整个脚掌都黑掉了，烂掉了，做手术要截肢的，可是我没有钱，爷爷每天都躺在床上呻吟，疼得受不了，就要坐起来一会儿，可我连给他买止痛药的钱都没有。”
“我也借不了网贷，我的征信被弟弟用光了。催贷的人，逼着我拍了很不好的照片，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没有用。”
“如果爷爷去世了，我可能也撑不下去了，如果死后去了恶狗岭，会比现在更遭吗？会更苦吗？”
林钰看着那个ID，整个人怔楞了一下。
他不自觉的把目光望向赵子宁。
妈蛋呀！
何其相似。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地府的赵子宁，忽然抬起手。
他努力的捏了捏自己的脸。
把错位的五官，重新捏的正常一些，好看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乌拉拉妮妮：“我叫苏来娣，十九岁啦，在东穗州，南沙这边，送外卖，我一天最多可以跑一百多单。”
赵子宁挠了挠头。
随后他说出了一句，让直播间里，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你可以选择死的！”
“生死在你自己手里，这是你自己的命，不需要交给任何别人来替你决定。”
“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要说。”
“跳楼死很痛，你看看我，脸先着地的！”
“百草枯也不能喝，王招娣就是，她家里重男轻女，拿她换她弟弟的彩礼，让她嫁给了一个老汉，那个老汉还家暴她，她不堪受辱，给了那老汉一刀，自己也喝了百草枯，她说她当时就后悔了，太疼了，五脏六腑都在被烧。”
“淹死也会浮肿，胸腔特别疼……”
“地府没有阳光，吃不到美食，不是鬼差的话，能拿阴德买到的最好的饭是狗血饭，比泡水的馒头还难吃。”
“所以啊……苏来娣，要不要，再活一活呢，冬天想不清的事，也许春天就想通啦。这个世界，失恋可以再谈；钱没了可以再挣；有时候我也想，当时我如果再撑一下，也许人生会有不同呢……”
而就在这时。
直播间的弹幕，忽然变得更多。
留言的还是那些让林钰觉得有些吵闹的活人网友们。
“妮妮，你要不要来吉祥州，我带你吃锅包肉，我妈做的锅包肉，嘎嘎香，嘎嘎好吃，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锅包肉，还有酸菜白肉，粘豆包，吉祥州的百姓嘎嘎热情，你碰到花臂大哥，看起来凶，但是回头就叫你小朋友。”
“亲爱的妮妮，我给你邮寄小蛋糕呀！我自己做的，我觉得超级好吃，我给我的朋友们，都邮寄了一份，也给你邮寄一份吧。”
“妮妮，我家靠近大海，你要不要来看海啊！我们一起去踩沙滩吧，我也没有妈妈，爸爸前不久去世了，但是每次看海心情就会变好，我们一起去捡贝壳。”
“亲爱的妮妮，你来天府州吧，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
林钰看着这一幕，他深吸一口气。
再次拿出那个备用的手机。
“喂！”
“张立民大叔。”
“对，我梦游了，我又梦游了。”
“东穗州，有非法网贷，逼人家小姑娘，拍不穿衣服的照片，你们管不管啊！”
“我知道，那不是八里湖派出所的事情，可不是你让我不要打妖妖灵的吗？”
“小姑娘名字？”
“苏来娣，十九岁啦，在东穗州，南沙这边，送外卖！”
“是活人！”
“你去联系那边的派出所是吧。行，知道了……”
林钰挂断电话。
他看了一眼直播间里的弹幕。
此刻，无数的火箭划过。
那是活人水友们的打赏。
林钰的表情则有些复杂。
“我能做的就这些，苏来娣……”
“人世疾苦太多，我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命在你自己手里。”
“你要实在熬不下去，想死我也管不着。”
“但是你记着，自杀死的人，要去恶狗岭……”
……
东穗州，南沙，一群饭店旁边，等着一堆外卖骑手。
而此刻，一个穿着黄色外卖衣服，带着头盔的，身材娇小，看起来和其他骑手格格不入的小女孩儿。
抱着手机，忽然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好大声。
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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